死了，他不甘心。

痛着，他不愿意。

林宁啊林宁，你在哪儿？

苍白的像一张纸，原本健壮的身体慢慢消减下去，他的手背布满青色的青筋，被一根针插入发紫的血管，还在打点滴。

命悬一线，说的不过如此。

直到夜晚来临，王小八依旧没有醒来。

小八……

小八……

我的小八……

我的小八……

再也不。

林宁来的时候，履行不了和那人的七年之约了，因为王小八早就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死去。

莫伦亲眼看见王小八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

他的手上全是王小八的血，他拼了命的给他电击，可就是唤不回王小八的心跳。

那一方冰冷的墓碑上，一方窄窄的相片，相片上的人啊，笑的傻兮兮。

蛋糕是王爸买的，上面没有生日快乐，只有早日康复四个字。王妈做了许多王小八爱吃的菜，鸡是从今早上特意去菜市场买的，挑了一个多小时，花了七八十块钱，因为挑着挑着，就会突然想起王小八以前在身边的日子，突然就哭了。

你说王小八这人是有多欠揍。

这一天，莫伦也来了，林贱丫唱的生日快乐歌堪比魔音入耳，一句一哆嗦，掉下一地鸡皮疙瘩。

他看着王小八痛的在床上打滚，他有多想冲上去狠狠给他两巴掌，让两个人痛的都没有知觉，就不会再痛了。可莫伦舍不得，就算不可以，他也想为他承担万分之一的痛苦。

最后，莫伦抱着王小八的颈子，冰冷的泪水一点一滴的滑入王小八的心里。

有很多事情都只是一句舍不得就可以化解的，因为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受苦，因为他没有一个人倾诉，就只能独自承受。

看看啊，那个女人，眼睛哭的像个核桃，那个男人眼睛红肿得都快看不见眼睛，白发苍苍，哭得像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王小八在里面痛苦的挣扎，他心里有多明白这种痛苦。

林贱丫的眼泪啪塔啪塔的不断往下掉，她怕，就算是她知道自己得了那什么狗屁癌症，我从未这么怕过。

王小八扯出一个欠抽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这么一直拖着也是难受，不如直接来一刀痛快。

莫伦没有说话。

他直接捧住王小八的脸，吻了上去。

这是他最后一根烟。

抽完了，他就仰着头看天花板。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流星没有浪漫，就白花花的一片，有什么可看的呢？

“你名字真的和我那个小莫妹子一模一样，当然，先说好了啊，我这不是在搭讪，而且我这人吧，最不在行的就是搭讪了，没办法，人老实啊……”王小八感慨一声，继续说：“你说吧，这人啊，等到真正的走到尽头了，怎么回头一看，才觉得其实没有多少年呢？你知道不，你长得比我那小莫妹子好看多了，她顶多就算个清纯，你就是个大美人……可惜是个男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小八再也没像那天一样痛过，他好像慢慢好起来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可是，人不能因为一点的风平浪静就心安理得的过日子。

依旧是一个夜晚，王小八出了病房，对面坐着人美人医生，他抽着烟，就算被烟雾萦绕着脸，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颓然。

放肆的去拥有王小八。

王小八最近喜欢上拍照片，整天拿着一个手机在那做各种手势表情，林贱丫实在看不过眼，你说一个大男人整天在那拍个什么劲，长得又不帅。

林贱丫说：“你脑子磕坏了？一天到晚在那拍什么拍？姐的眼睛都快被你的闪光灯给闪瞎了。”

林贱丫当即就哭了出来。

王小八醒来之后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王妈那天晚上晕了过去，王爸扶着她去休息了。

莫伦来到王小八的病房，看了一会儿王小八，就走过去俯身抱住他。

这下子出事了。

林贱丫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翻了起来，她第一眼就看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边哭一边叫，王小八痛苦的在床上打滚，脸色苍白，嘴唇都发了紫。

她被吓得完全愣住了，她试过那种疼痛，她知道那种疼痛会有多痛，那真的会要人命的！

你说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个长得很像名字又一样的人呢？如果有，有没有人能来代替王小八？

王小八终于在第二天中午醒了过来。林贱丫嘴唇苍白的坐在他的对面，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醒了也得被活活吓晕过去。

王小八说：“妹子，你哭什么？”

林贱丫实在待不下去了，她推开门，却看见那个被王小八认错的医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穿着大白褂子，一根一根的不停的在抽烟。他的手不停的在抖，他在不安，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颓废不安。

他已经知道他就是小莫妹子，可是谁也没有承认。

王小八在梦里也是痛的，醒来也是痛的，除了痛还是痛，这个世界只剩下两个选择，痛或者死。

他就不行了！

王小八是上天眷顾，最后挺了过来。直到他被送到普通病房，林贱丫还是不断的在掉眼泪。

你看看，病床上的人多可怜。

她真的怕啊，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死在这个冰冷的医院，她会被埋在那个冰冷的地下，被虫子被时间一点点啃噬，变成一堆白骨。

可是……她才二十五岁，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林贱丫越想，整个身子就越抖，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所有人都可以在王小八的坟前送上一束鲜花，林宁却只能把七年心酸泪水奉献给王小八。

满怀心酸。

——完——

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王小八……

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没等王小八许完愿，他就晕过去了，还一脑袋撞进了蛋糕里，把那早日康复四个字撞得七零八落。

王小八还是去了。

去的那天，死在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再也露不出那个欠揍的笑容。

本来嘛，感情这回事也是不可能跟谁倾诉的，因为无法倾诉。

多好，半辈子的喜欢，终于换回来一个拥抱一个吻，也该知足了。

王小八的生日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生日那天，王爸王妈也来了。

王小八的嘴里全是烟的酸涩味，他没有推开他。

莫伦在他的嘴里肆虐，仿佛要把他的灵魂给抽出来，然后鞭打他的灵魂，让他也尝尝，也知道，他有多么痛苦。

可是，他舍不得啊。

“本来也就是网上认识的一人，怎么就那么让人惦念呢？你不知道，小莫妹子她说话特别欠抽，说一句呛你十句……可是吧，在那时候，有个人愿意这么和你说话，就是种莫大的幸福了……现在我想找个和她一样的人都找不到了，物种稀少啊，物以稀为贵啊，一辈子碰上那么一个也算不错了……”

“你知道做什么动物最幸福吗？杂食动物。你看，吃素的一辈子只能吃素，给他吃肉呢就会吐，吃肉的呢一辈子也只能吃肉，给他吃素的他鸟都不鸟你，杂食的就不同了，什么都能吃，缺了什么还有另一种选择……”

王小八东扯扯西扯扯，莫伦一句话也没说，王小八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你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王小八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一股子烟味差点没让他呛出来。

“嘿，兄弟，”他说：“这医院不是禁止抽烟么？”

莫伦的手一顿。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坐在这里，抽着一根根的烟，仿佛坐在这里，就能听见里的王小八安稳的呼吸声。他还在他的身边。

“我在准备我墓碑上的照片。”

林贱丫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王小八笑着说：“逗你玩的。”

第一次，那么近，那么真，莫伦抱住了王小八。

林贱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如果人生只允许一个人放肆一次，那么莫伦已经放肆了很多次，可是这一回，他才是真正完全的放肆。

林贱丫一边哭着一边急忙按着床头呼叫铃，一遍又一遍，用尽全身力气。

“小八！小八！你醒醒啊！”

林贱丫脚赤裸裸的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光洁的地面清楚的映着她的倒影，手术室的门前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