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云彩遮蔽,看不清楚人的面貌,留在寨子里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老人与妇女。
那十来岁的男孩和老人将门打开,急急慌慌,担心的问:“撒子哥,恁们怎么样啊,我爹在哪儿啊,他木事吧。”
凤钦在黑夜中的脸黑成一团,那男孩见状着急的往身后的伤兵去找他爹。
凤钦有着自己的目标,是他们的头领,脑袋上扎着红布的男人呢,凤钦将他拉下马,那男人反应灵敏,居然一跃而起,抽出了腰间的大刀,砍伤了他的左臂。
我的毛孔里涌进二十亿丝丝的冷气,从脚炸到头皮,因为凤钦立定住,没有露出他跛脚的劣势,他扬起手中的长刀,从上到下砍去,将土匪的脑袋割了下来。
断颈飚出血喷泉,凤钦蹲在头颅边,将红布摘下系在头上,他们把尸体拖进草丛中,换上尸体的衣服,只有一匹马伤不重,凤钦把我扛起,横放在马背上,自己有骑了上去。
马蹄子的声音渐来渐近,凤钦的眼睛迸出亮光,他对士兵们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我紧张地在一旁看着,不敢大声的呼吸。
他们很快就靠近了,我从叶片的空隙中看到马儿们拉着沉重的货物,通过他们疲倦简短的谈话,我大概判断出这是一群山匪,专靠打劫为生。
他在前面狠狠一拽,我摔倒在地,下巴磕在地上,舌尖品尝到鲜血的铁腥气。
我走了许久,很多次摔在地上,拖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好像全身上下都着火了一般,于是我赶紧爬起来,尽量不让自己摔倒。
在翻越一座山头的时候,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他们冒着雨也不停歇,我不小心摔进泥坑,浑身挂满脏兮兮的臭泥,我疲劳的蹒跚地走着,嘴唇一咧,很想嚎啕大哭一场。
被继承的不仅有钱和房屋,还有土匪们抢劫的事业,现在已是秋天,他们需要物资过冬,仅仅靠土匪们留下来的是远远不够用。
凤钦之所以知道这处寨子,也是得益于他在未都时与知府公子交好,山匪们打劫过路的富商为生,将财务的大头交给知府,知府便也不动兵剿匪,只充做不知。
知府反正是不在意来交货的人是谁,逃兵们换上土匪的服装,便从内到外的散发出一股土匪的气质。
我等了好久,拿起另一个木碗,也挖了一碗,我抿了一口糊掉的粥,觑了他一眼,他已经把那不属于他的红布头扯下来,眼中疲倦而冷硬,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动得了他。
“吃,吃,吃啊,快吃!”他突然看着我,从牙缝里迸出来这几句话。
我吓得一哆嗦,捧起碗,拿起小木勺往嘴巴里填,吃得太急了,呛到了嗓子,边吃边咳嗽起来。
虎子也被抓住,噤了声。
众人这样进了寨子,撒子哥有些腿脚不利索,大家也只当他是受了伤,大门一关,铃声就响了,留守的老人孩子妇女们听到归铃,纷纷都出来迎接家人。
虎子涕泗横流,颤抖着嘴唇,颤巍巍地说:“大家……快逃。”
凤钦想到了那丛诡异的西域奇花,那里面蹦出一只会咬人的毒蜘蛛一点也不稀奇。丹死了对他意义不大,如果活着,还能够理清他身上的谜团。
他们回到了山洞,凤钦是个跛子,但是并不弱,他比我高一头,能跑能跳,他尽力修正走路的姿态,但是并不能遮掩住他是个跛子的事实。他的左腿比右腿少了一寸,一出生就注定会是父亲的弃子。
午时,他们捕猎到了几只兔子,在山洞前烘烤。
周围静悄悄的,男孩越来越觉得古怪,寨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那老人走得慢些,已经觉察出有些不对,便不敢再上前:“虎子,你回来。”
凤钦把手搭在老人的肩上,匕首抵在背后,老人噤声。
他穿着土匪首领的服装,头上系着块红布,脸上全是血,在黑夜中与那土匪领袖,有七八分相似。
众人代替那帮土匪朝山寨走去。
到了寨子门口,上面的人来开见大家伙归来,好像是个很狼狈的模样,急忙挥手,让打开寨门。
凤钦虎视眈眈的盯着,垂涎地舔舔下唇。
马队离我们已经非常的近了,他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大家一冲而上。
他们先砍马腿,人从马背上跌落之后,不能立刻起身,这时他们的大刀就已经刺入要害,轻而易举的杀死山匪。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凤钦一挥手,队伍便停下来,他指挥我们进到草丛里藏匿起来,马儿不通人性,发出啾啾的嘶鸣,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划破马的脖子,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我被塞了一块布堵住嘴,冷冷的齿关咬紧那块布,将惊怖全部咽下,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很快夜幕完全的降临,这群逃兵们,藏匿在草丛中,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凤钦在我的身边,他的呼吸都是悠长而轻微,一双亮晶晶的眼,伏在草丛中,他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将是他的一个大计划开始的第一步,他必须抓住它。
我红着脸,气喘不顺畅,他突然把我踢下板凳,踢踢打打起来,“叫你吃,我叫你吃,你没听见吗!”
那碗粥已经被打翻在地,洒在地上,我匍匐着身子把粥抓到嘴巴里吞咽,这时正好有人敲门,他气喘咻咻的停下,不再殴打我。
他们出去秘谈了一会儿,凤钦这帮山穷水尽的鸠将老弱无力守家的鹊群屠了个干净,堂而皇之的占领了寨子。
刀片齐刷刷出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我趴在马背上,紧紧地闭着眼,低低地念叨着:“我们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事后,凤钦把我放下来,我垂着头,只盯着脚下的路,不去看四周的尸体,我们坐在一间屋子,这里还有着淡淡地温度,锅里的粥还在熬着,发出浓浓的糊味。
他拿起桌上的木碗,盛了一碗。
凤钦给了我一块布,我把脖子包扎起来,开始吃烤兔。他看起来心事重重,连饭都不怎么吃。
我吃完之后就开始研究我的左眼,那里并不痛,但什么东西都看不到,黑隆隆的一片,我大概知道,这只眼睛肯定是废了。
我心情低落的蹲在一边,过了没多久他们牵来几匹马,凤钦骑上一匹,他们把我的手绑到胸前,用一根绳子系在中间面,绳子的另一头握在凤钦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