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无论如何都笑不下去了。

“大学的时候你帮我的忙，是因为我会给你写论文。研究所里你会对我好，是因为我身边的资源。但一夜之间变成紊乱期的omega，就不值得付出了。”

江时云毫不客气，近乎刻薄地评价：“我们之间只有利益交换，从来谈不上喜欢。”

江时云：“你是在我紊乱期之后申请出差的，我看见申请表了。”

季渊嘴角一抽，笑意勉强起来。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介意，紊乱期的omega很麻烦，你不想接手，我理解，我自己也只是把你当成解决紊乱期的工具而已，你没有那个义务非得答应我。”

江时云皱紧眉头：“我已经拒绝过了。”

季渊依旧摇摇头。

他那副深情作态近乎完美，江时云闭了闭眼，脸色越发冷淡。

季渊还是一副看着他闹的样子，温温和和地笑着：“我可以等。”

江时云哑口无言。

他脑子里乱乱的，习惯性地想要放弃沟通。

车站十米开外有一个垃圾桶，香烟屁股七扭八歪地竖在上面。

江时云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又忽而停下，转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银质小球。

“咚！”

亲情、友情、爱情......人们总喜欢用一些词语，华美地装饰人际关系。说白了，也都是利益关系。

不过，他也偶尔会沉溺在这样的幻想之中，假装世界上的确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对他好。

就像他看见季渊的申请表，却选择重新放回去，假装不知道。

江时云弯下腰，将桌上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推了回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

餐桌之上归于死寂。

这顿饭已然胃口大失，江时云拉开椅子，就要起身。

季渊倏地抬头，压着嗓音恨恨地问：“那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谊对你来说是什么？你一句话，就什么都不算了？”

“江时云，你真的没有心。”

江时云：“......”

季渊的声音越是深情，话语越是甜蜜，他就越觉得难受，好像无论如何都戳不中真正的那个点。哪怕千辛万苦命中红心，也会立刻被一股圆滑的力道推到千里之外，回头去看，又丝毫不着痕迹。

蛋黄酱沙拉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油润光泽，搅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笑得太久，面部肌肉酸痛僵硬，季渊想再挤出一点笑容，却只扭成了不甘心的纹路。

他像在冰天雪地被人扒得一干二净，里子面子都没了，冷得关节僵硬，无法动弹。

服务生扯下前菜，上了正餐，然而餐桌两边的食客，一个手握刀叉垂头不语，一个干脆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季渊舒了一口气，轻松道：“你理解就好，我们......”

江时云微抬下巴，整个人已经退出顶灯的范围，面容失去光照，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

一双隐在暗处，闪烁寒芒的眼睛。

顶灯从上面打下来，将omega淡色的眼眸照得通透澄澈。

“我不是傻子，”江时云抿着唇，“你不喜欢我，这点我知道。”

“时云，你怎么能这么说？”季渊像是没料到他会一下子说出这么决断的话，紧张地笑了下，“这些年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

就好像他说不需要带早饭，但季渊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次又一次带来他永远不会吃的卷饼。又像他每一次向别人解释，没有喜欢季渊，但总是得到“我懂我懂”的诡异笑容。

最后所有无用的言语都化为沉默。

可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再让这种误解继续下去。

金属桶身发出硬物碰撞的声音，小球反弹，又零零散散地响了几下，但最终还是归于寂静。

江时云迈向悬浮车站，站台投下漆黑的影子，将他吞没。

就像他偶尔想过，以后跟季渊在一起也不错，熟悉的比不熟悉的好，既然季渊好像喜欢他，他也会努力回应的。

他将拉链拉到顶，双手插进口袋，迈开脚步，走向车站。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一厢情愿的相信，并不能改变什么。

店外的街道车水马龙，一拉开门，深秋寒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有情侣手牵手在对面买红薯，一家三口从餐馆出来，伸手拦下出租车，刚补完课的几个学生在街上追逐打闹，肩上的书包在奔跑中显得轻盈起来。

江时云呼出一口气，水汽在冷空气中凝为白雾，又迅速消失。

江时云动作停了停。

沉默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对我来说，是师门情。你帮我，我帮你，就这么简单。”

“我最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不愿意标记我，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明知道我已经有了alpha，为什么还要在别人面前暧昧不清？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你的所有物，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你来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又算什么？”

他往后靠了靠，想了半天，又说：“可我不喜欢你。”

季渊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毫无衔接地跟上来：“我知道你的顾虑，研究所风言风语起来确实不太好听，这没关系。”

“不，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