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慎之带他飞过广袤的草坪,滑过松柏的树梢,越过度假村里那片停着船坞的人工湖泊,最后在低空的云朵里打着旋儿折返回去,缓缓降落在原地。
方渺难掩喜悦地捂着扑通直跳的胸口,经过一番刺激运动后的脸色异常红润,如瀑的发丝也松散开了,反而显出野性的性感。他忘了身份似的牵着黎慎之的手,坐在驾驶舱里不愿下去,连声央求道:“太好玩了,快教教我,快教教我!”
黎慎之与他调换了位置,在一旁耐心指导。一整个下午他们俩都跟黏在这架飞机上似的,满度假村乱飞。
方渺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黎慎之,眼眶中还盈着不甚明显的雀跃:“黎、黎爷竟然还记得。这是我十岁生日许的愿望,我养父曾经答应过我会实现的,我等了很多年……等得都快忘了。”
黎慎之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拉起他的手,屏退了随行的保镖,像正在拍拖的普通恋人一般穿过浅短翠绿的草坪,来到山坡的另一面——还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但在那草地中央停着一架红色的超轻型固定翼飞机,乍一看同放大了的玩具模型差不多。
实际上这种简易的小型飞机也算是有钱人的玩具之一,结构简单,操纵方便,广泛应用在体育运动中。
一抬头,视线正对上了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的方渺。
方渺冷淡的瞥那汉子一眼,浅褐色的瞳孔看谁都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意,加上他的长相本来就艳丽无比,和煦春风轻拂过他鬓边碎发,无端生出几分勾魂摄魄的旖旎风情。他看着对方拇指抹过嘴唇,朝他投射来淫邪下流的眼神,半晌,才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吊儿郎当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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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私人飞机,陈凯里又亲自开车送他去度假村。黎家在这块的势力亦不容小觑,度假村占地面积极大,娱乐齐全,建设奢华。汽车缓缓行驶进一处颇有田园气息的庄园里,满目皆是郁郁葱葱的原野,黎爷穿一身纯白的休闲服,坐在遮阳伞下品着下午茶,他左手边还坐在一个蓄络腮胡的粗壮汉子,口中喋喋不休的正说着什么,唾沫横飞,特没礼教。
反衬得黎慎之举手投足间极尽优雅温润,一点儿也不像杀伐果决、叱咤风云的黎家家主,更像一个闲云野鹤的贵族后裔。
“黎爷,方渺来了。”仇云不出意外的随行在他身边,远远地瞧见陈凯里带着一个长发飘逸的男人下车,俯下身对黎慎之轻轻说道。阳光照耀着方渺雪白的皮肤,朦胧升起的光晕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但轮廓淡得十分好看,颇有点像写意的水墨画。
黎慎之捏着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漫不经心道:“既然是过来度假,一个人能有什么滋味?”
方渺险些就沦陷在他的浪漫之中,一听“度假”二字,当即回过心神,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暗暗收敛好情绪,公式化的微笑应道:“我在黎家大宅里也闷得快长草了,黎爷以后不要随便冷落方渺儿了,好不好?”尾音拖得又嗲又慢。
黎慎之眼睫一颤,正要从长桌那头起身走来,仇云就不适时宜地出现在了用餐的露台上,径直走近黎爷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黎慎之不动声色的听着,末了冷哼一声,问:“孟老七现在在哪儿?”
半个月后,方渺如愿以偿的被黎爷召去了菲律宾。
他伤势已好,一身冰肌雪肤恢复如初,孤零零地在黎家老宅里闷了好些时日,不必提心吊胆等候着男人的狠操,倒沉下性子看了不少书,很有些娴静的书卷气。负责接送他去见黎爷的,是菲律宾那边的主事人,约莫三十出头,成天西装革履,戴一副金丝眼镜,一见方渺便极客气地奉承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方少可比我想象中还要俊美无俦,气度非凡。”
方渺抿着唇莞尔一笑,谦虚道:“陈先生谬赞。”
夜幕时分,正是赌场、夜店等地最热闹的时候。方渺陪着黎慎之在鸟瞰城市夜景的酒店露台上进餐,方形长桌上摆满了菲律宾当地的特色菜,每一样都是挑着方渺的口味选定的。
他在黎慎之身边其实很少有这种温情时刻,黎慎之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玩浪漫,况且方渺区区一介蝼蚁般的禁脔,也算不得他的情人,何须他费心思讨好?
方渺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捏着餐刀和勺子,怔怔地盯着长桌对面的黎爷,隔着烛光,他眉骨上的疤痕模糊不清,煞气一消,原本的温润面孔就显露了出来,倒映在他的眼波里柔得像一汪水:“好端端的,黎爷怎么突然想到带我出来吃饭?”
黎慎之一马当先上了驾驶舱,伸长了手,让方渺握着他掌心三两步跨上来。待两人坐定,黎慎之帅气地抿唇一笑,温声道:“坐好,我手把手教你。”
一阵风也似的呼啸而起。
方渺虽然极其向往像鸟儿一样的自有翱翔,但他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和风一起旅行的滋味,不禁又兴奋又紧张,紧紧抓着黎慎之的衣角不放,还十分孩子气的在天空中大喊大叫,笑弯了的眼睛里盛满星辰一般璀璨。
这样一个小插曲不至于影响到方渺的情绪,黎慎之似乎也并不把那人放在眼里,方渺恭敬地唤了一声“黎爷”,在他身旁坐下。黎慎之望着他,难得露出一点温柔笑意,说:“你瘦了些。”
方渺为了来此,小小使用了一番苦肉计,哪儿能不见消瘦?但他却低眉顺眼的撒娇道:“黎爷不喜欢吗?那方渺儿也没有办法了,谁让黎爷那么厉害呢。”
厉害在何处两人心照不宣,黎慎之对他变相夸自己性能力强的娇痴十分受用,抬起手摩挲着方渺的脸颊片刻,忽然心血来潮道:“你从前不是总说,想要自己驾驶一次飞机,看看天空中的鸟儿吗?”
黎慎之饮茶的动作一顿,目光越过那胡须大汉,落在方渺随意耷拉在肩头上的乌黑长发,发尾处用没什么装饰物的发绳松松系了一个结;晶亮眸子顿时暗沉了一瞬。
他放下手中红茶,晾着那口水横飞的胡须大汉置之不理,侧过脸向仇云吩咐道:“送客。”
那汉子猛地一下站起身,轻便的休闲椅甚至都因为他这粗暴的举动向后摔倒在地。他满面怒容地指着黎慎之的鼻子,咬牙狞笑道:“好,姓黎的,你他妈给老子等着!别以为老子也把你当爷,没胆量收拾你!”说完,气冲斗牛的转身欲走。
仇云轻轻吐出一个地名:“caesar酒吧。”
眼前这位精明干练的陈先生,大名唤作陈凯里,一家几代人都曾跟过黎老爷子和黎慎之亡故的父亲,算是他的家臣。到了陈凯里这代开始洗白上岸,正儿八经的去瑞士留过学,念酒店管理专业,学成归来替黎慎之打理名下的合法度假村。
性格圆滑,但手段强硬;最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可也最为忠心,对黎爷有着近乎古代臣子面对君王的愚忠。
方渺知道从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有用情报的,由他作陪的这一路,一直保持着淡而不疏的距离。陈凯里除了刚见面时被方渺的漂亮皮囊勾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其余时间都十分知情识趣地恪守着应有的规矩,两人难免相处得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