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里脏话不断，乱成一团，吵闹和劝架的声音此起彼伏。

胖乎乎的教练看着闹成一团的队员头疼欲裂。冯呈虐猫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是论规矩，篮球队的确没有规定说虐待动物者不能打比赛；论实力，冯呈球技的确不差；论人品，冯呈私底下欺凌报复的性格也不是什么秘密，强硬除掉他上场的资格，教练也担心他私下找队员麻烦。

但明显冯呈上场对士气并没什么正向影响。吵了半天，教练最后只好折中一下，以多次缺席训练的名义，把冯呈的名字在首发队员中去掉，放在了替补人员中。

男生手上接着篮球，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上赶着对号入座。”

冯呈气得要动拳头，队友见两人像是要打起来，忙冲上前把人架开。教练气得吹胡子瞪眼，迈着两条胖腿跑过来对着两人劈头盖脸地骂：“反了你们了！和自己队友打架，是不是都想滚出篮球队？！”

男生将球砸在地上，嘲讽地笑了一声：“队友？”他紧接着说道，“我他妈球都不想传到他手里！他还有资格上场？”

和林一笑宿舍里一人一猫安静祥和的氛围不同，冯呈那边简直是兵荒马乱。他试图找出这件事中林一笑暴露的蛛丝马迹，可惜身边的狐朋狗友技术一般，研究了一个星期硬是没找到发帖人的真实ip地址。冯呈习惯砸钱解决问题，私下找网络安全系的大神付酬劳让人家删帖，结果网络安全系那个男生只是用温柔的语气斯文礼貌地请他滚去吃屎。

最烦的是校级篮球。冯呈逃了好几天训练，不敢见人。但是他再不去，教练肯定不会让他上场了。

所以今天梁衍来到隔壁学校看训练，冯呈刚开始的确没有出现。梁衍看了个把小时，都准备拿起背包离开时，突然听见篮球场馆里一片喧嚣声。他抬头一看，门口破天荒地出现了冯呈的身影。

周俊廷跑到他身边拍了下肩膀：“羊羔可以啊，太帅了。”赵阳长得高，羊羔是他队里的昵称。

”别这样叫，队长。“赵阳刚才帅气地得分，突然就在场上被叫这个羞耻的昵称，脸都红了，幸好在黝黑的皮肤下看不出来。

宋懿被盖了个火锅，震惊得很。他看了梁衍一下，不由得绅士地赞叹到：“很不错，有意思。”接着他又看到替补区域因为队伍失分恨得牙痒的冯呈，翻了个白眼转头跑开。

“呀——！”观众席传来阵阵高声欢呼，连原来一脸平静的林一笑都不可觉察地抓紧了袖口。这，小狼狗实在是有点帅……

场上进攻发起方瞬间调转，周俊廷反应神速，调头往对方篮筐下跑，双手用力一击掌喊到：“梁衍！”

糟糕！周俊廷虽是控球后卫，但是得三分的能力完全不比得分后卫胡意林差，而且现在距离篮筐最近的就是他。对面球员迅速回过神来，两名黑色的身影拔腿而起，迅速奔向周俊廷身边。

对面跳球的是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三年级中锋，比赛经验老道，自家大前锋身高不占优势，抢到发球的可能性不高。

守着梁衍的队员回神过来，迅速跑过去跟上。

对方果然发动了快攻，小前锋正是那天讽刺冯呈人渣的男生，他身形矫健，拿到球之后猎豹一样冲向禁区，背后队服印着的“宋懿”两字和10号数字随风摆动。他弹跳力十分惊人，抓起球在篮筐下狠命一跳，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呼——毕竟一开场就扣篮得分，对士气可以说是起到了无法言语的鼓舞。

林一笑一脸云淡风轻：“别在这呆着了，快回去热身。”

小狼狗应了一声，小跑着回了队里。

身后女生的声音果然随着梁衍离开消失了。林一笑哼了一声拧开果冻布丁，嘟起嘴吸了一口坐下了。

原本来不及留意的细节在后续的帖子中激起了更剧烈的民愤，汹涌不已的批评传播到了各大网络自媒体平台上。

舆论发酵到高峰那天，林一笑正忙着给橙汁做医院档案登记。他在宠物名字卡一栏里填好了“橙汁”两字，又看了两眼隔壁学校论坛讨论帖，然后关掉了浏览中的电脑网页。

橙汁正努力伸出小爪子去够桌面上的果汁，被林一笑发现后给一把捞了起来。雪白的小猫本身嘴边就围绕着一圈橙毛，林一笑不放心地摸了一把，才确认它没有偷喝成功。

但是他没发现的是，刚刚梁衍裹着他的动作太快，其实灰色长袖的队服背后赫然印着梁衍的加粗楷体大名和球队11号数字。林一笑披着梁衍明显大一号的厚实灰色长袖，袖口只能露出四只手指，从背后看上去两人的动作要多暧昧是多暧昧。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一个头戴粉红色樱花发夹的女孩捂着心脏：“呜呜呜，我磕的cp发糖了……篮球队员的队服外套，明显就是另一半才会穿的呀。”

两人一边热身一边聊着，间杂着篮球队里的插科打诨，很快比赛就即将开始了，篮球场馆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林一笑来到了场馆。梁衍给他留了个球队旁边前排的位置，就在第一排，离赛场一步之遥。

梁衍见到林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路上拿过自己的灰色长袖队服抖开披在林一笑身上：“今天场馆空调太冷，怎么穿短袖就出来了？披着我衣服。”

临出门前梁衍把碗也洗了，看了一眼床上，林一笑抱着猫又睡了过去。梁衍趴在床边低下头一人一猫各亲了一口，穿好球鞋背上书包出门了。

大清早的篮球场里因为今天有比赛而十分热闹。场馆里空调很强劲，但梁衍体热，也不觉得冷，脱了灰色的长袖队服就开始和队友在场上开始热身。

没一会儿隔壁学校的篮球队也来了。梁衍看到那天和冯呈起冲突的男生额头上贴了个创可贴，冯呈脸额上也被抓了两道红杠，两人一脸不爽的一个走在队伍前头，一个走在队伍末尾。

“嗯。”林一笑刚睡醒的时候是最乖巧的，他懒洋洋地用双手摸到猫，往上一抱，捧着橙汁用猫咪的小鼻子碰了一下梁衍高挺的鼻梁，奶声奶气地学着橙汁的叫声：“爸爸加油。”

梁衍被萌得万箭穿心，一翻身将林一笑腿弯架到肩膀，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吻了个结实。

“唔……”　林一笑眼睛瞪大，抱着橙汁挣扎：“你……突然干嘛呀，不是还要打球赛，别……”

篮球场上的争吵逐渐平息。冯呈知道自己不能再缺席训练，气得发抖还是继续留下来练球。虐猫不能除掉他的上场资格，但是缺席训练超过一定次数，队里可以名称言顺地踢他出去。

于是在吵闹后无比尴尬的气氛中，球队里开始慢慢恢复了训练。其中有三两个男生当冯呈透明人一样，目不斜视，不配合不传球，把冯呈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神色阴晴不定。

梁衍压低帽子观察冯呈打球的习惯，心里默默思考着对策。

隔壁学校的篮球场里，篮球队队员在做日常训练。

角落里有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戴着黑色口罩，穿着黑色长袖大衣，安静地看着场内的队员练习传球。口罩和帽子遮住了他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浓眉大眼，正是梁衍。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直接来了隔壁学校篮球场看了好一会儿，不断低头用手指翻着隔壁球队的球员信息，在心里默默对号入座。

篮球赛上，首发5人，替补7人，中途可以进行若干次换人，每次换几个都可以，所以每个人都会有上场的机会。本来球技好的正选不在首发名单也很正常，但冯呈在一番争执过后被现场除名，十分掉面子。教练无可奈何，只能打算到时候随机应变，尽量减少冯呈上场的时间，并且在上场的时候安排和他冲突没那么激烈的队员配合。

梁衍单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场上的争吵。隔壁学校篮球队的内讧让他有点出乎意料。有人义愤填膺出面指责，有人惧怕报复沉默不语，有人脸色如常并无所谓。但只要他们不耍阴招堂堂正正地打比赛，梁衍就不太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受伤，而是担心被人阴了一把受伤回家，估计林一笑要心疼半天。

但是泄愤归泄愤，篮球赛场大家都为团队荣誉而战，如果因为自己不想配合队友打球，结果连累球队输掉比赛，根本也是毫无体育精神，球队里没人会甘心。不过让他传球给这个人……！男生心里不甘，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冯呈怒不可竭：“你他妈的哪根葱，老子上不上场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我犯了篮球队哪条规定没资格上场，你给我指出来！”

“你他妈做人的资格都没有，还有资格打球！”男生想直接一脚踹上去，被队友按住了。

有个队员的女朋友在旁边看球，见到冯呈出现就气得红了眼睛。男孩小跑过去，拿起自己的长袖帽衫往女朋友身上一罩，用宽大的帽子遮住她的视线：“别看人渣，辣眼。坐旁边等我，很快结束了。”

他没有压低声音，篮球场上不少人都听到了。冯呈脸色铁青，握着拳头狠狠瞪他一眼。男孩目不斜视，当他透明人一样，跑回到场上朝其他队友双手一拍：“传球。”

冯呈大步上前走过去推了他一把：“你他妈说谁人渣！”

林一笑把装着纯净水的针筒拿过来喂猫：“馋死你算了。”

橙汁抱着针筒嘟嘟嘟地喝了两口，奶声奶气地喵呜一声，喝饱了就朝天翻着小肚皮，被林一笑塞进了上衣宽大的袋子里。

这睡衣外型是只可爱的袋鼠，肚子前还像模像样地缝了个袋鼠育儿兜，林一笑看第一眼就买了回来。橙汁太粘他，林一笑走到哪就跟到哪，哆嗦着小腿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稳。林一笑怕踩到它，买了几件带大口袋的衣服，经常直接把猫揣兜里。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对方实力很是不错。梁衍第一次参赛，开场就初露锋芒，对面马上调整策略，换了个经验老道的中锋守着他，尽量不给他得分机会，两边打得十分胶着。等到第一节十分钟结束的时候，梁衍球队以些微的优势【17：16】领先一分。

趁着两分钟休息时间，周俊廷轻轻喘着气，但是依然语气冷静迅速地说道：“他们派中锋守着梁衍，宋懿攻势会弱些，羊羔休息一下，换个中锋上来守着他，我和老胡多点——”

“不用。”梁衍打断他，“对方换冯呈上来了，我来对他。”

梁衍运球过人，看着左前方周俊廷的方向就要传球，见到周俊廷被两人防着难以脱身，突然眼神一转，一个假动作将球传给了右边没人防守的中锋赵阳。他这一传，刚好卡着周俊廷身边防守两人的视线盲点，而对方此时只顾着防守周俊廷和得分后卫胡意林——

赵阳带球了跑两步直接在三分线外起跳——进了！第一球就三分远投，场外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得分牌也变成了【3：0】。

“啊这。”赵阳长呼了一口气，憨厚地挠头：“嘿嘿，居然中了，狗屎运。”他三分得分率其实一般，投出去的时候也没多大把握。

宋懿是球队里的王牌，和冯呈打架受伤后原本贴上的创可贴早就在比赛前撕掉了。他受伤的额角渗着微汗，被飘扬的碎发挡住，整个人亢奋地往前大跨两步高高腾起，宛如一只高飞的雄鹰——

眼看宋懿马上要得分，此时宋懿旁边一个人影高高跳起，一只手横空出现，用尽全力“砰——”的一声把球打掉了！

什么？！快攻的时候还有人追得上他？宋懿满脸愕然，被梁衍一记block　shot震惊得没回过神来，瞬间球就到了梁衍手里。

篮球比赛很快就拉开了序幕，两支队伍都派出了球员在中圈跳球。梁衍的学校身穿白色篮球背心，隔壁院校则是黑底白字，一黑一白势如水火，在场上形成鲜明的对比，观众席都开始鼓噪了起来。

开场跳球得手的一方，有更大的优势迅速发动一次快传前场突袭，比底线发球更有优势。两支球队站好位置，裁判站在篮球场中线圆点抛起了球——

“啪——”的一声，梁衍仿佛料到自己队伍抢不到发球一样，脚尖一转就往自己队伍的篮球框跑去。

另一个短发女生掏出手机，干净利落咔嚓拍了一下林一笑穿着梁衍队服的背影：“这算啥，当时他们背着走在林荫道去上课的时候你没看到？美如画。“

“照片传我！哇……好帅！”

林一笑听不清她们说的是什么内容，只隐约听见几句尖叫和感叹好帅的女声。他抬头看看面前的梁衍，穿着白色黑边的篮球背心和短裤，脸上因为刚热身出了点汗，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微微隆起，比平时还要帅气不少。

林一笑身体好不太怕冷，但还是乖乖把手伸进去袖子里：“不冷……你热身好了吗？”

梁衍跟个老妈子似的：“热身好了，你吃早饭没？我衣服口袋里有盒果汁布丁，待会儿看球无聊了就吃。”

林一笑一模口袋，发现梁衍真是随时随地随身、宿舍里车里包里口袋里都放着他爱吃的零食。

“小学弟，第一次打球紧不紧张呀！”突然有人拍了梁衍肩膀一下，让他收回了目光。

梁衍点头打招呼：“廷哥。”　此人正是梁衍球队的控球后卫周俊廷，已经大三了，今年就是他在篮球队的最后一年。周俊廷打球沉着冷静，很有头脑，是球队里深得人心的队长。梁衍思考了一下，又开口说道：“廷哥，隔壁球队那个叫冯呈的，最近招了点事儿，队友不喜欢他，配合有点问题，我们可以针对着打。我看过他打球，阴招比较多，还是防着一点。就是对面队伍末尾，脸上有伤的那个。”

“啊？啊……这样。”周俊廷没想到这大一小学弟虽然看上去长得三大五粗，但居然对这场比赛的策略花了这么多心思。他低头思考了一下，“我知道了，他没在首发名单，我们先打一会儿，等他上场我们再商量下对策。”

梁衍将他双腿压到头顶，抓住他白嫩漂亮的脚丫贴着自己的脸：“晚上我要奖励。”

一大早就摆出这暧昧的姿势，林一笑有点害羞，他用脚轻轻抵住梁衍的脸：“快走。”

梁衍抓紧了他的脚踝亲了几口，被林一笑红着脸用脚趾轻轻抓了两下，终于舍得爬起床。他洗了把脸，收拾好去打球赛的换洗衣物，又转身去厨房煮了两份番茄鸡蛋面，一碗放保温盒里留给林一笑，一碗自己吃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校级篮球赛当天。梁衍前天晚上睡了个饱，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一笑和橙汁都缩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一人一猫呼吸声平缓均匀，蜷在他胸膛前睡得毫不设防。他拨开林一笑刘海亲了下眉心，又用手指摸了下橙汁脑袋上的一撮毛，痒得林一笑和猫咪都往他怀里缩了一下。

他轻轻抽出手臂，林一笑有点迷糊地转醒了，嘴里嘟嘟嚷嚷说：“你起那么早……”

梁衍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又低头亲了一下：“我先起，你和橙汁再睡一会儿，我去队里报道，待会儿你直接来篮球场找我。”

梁衍来回扫了两眼，并没有没看到冯呈，手指不耐烦地在膝盖上敲了几下。

他不知道的是，冯呈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出现在篮球场了。

一周前林一笑费尽心思选了个大课堂时间曝光了冯呈虐杀流浪猫的视频。下课后不久，在学校的论坛上一个新注册账号也发布了那天街角的监控视频，把印着冯呈名字的黑色篮球队服和白猫照片一一放大，让人看清楚冯呈的名字和明显正在喂奶的母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