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安不断喘着粗气,他的气息十分不稳,看得出他在努力维持着清醒,“他......他在......官....地......”
“什么?”翟礼步凑近耳朵。
“我说,他在......官......”
“这样才更能显出你的孝顺,”翟礼步松开剑,拿出巾帕擦着手,“将那三人放了。”
“是,大人。”周昌意弓着背退了出去,下令将那三人放了。
贺平安一直未开口,直等着贺宅的人来报他们已经到家了。
贺平安嘴角一勾,他挺着胸膛迎着那把剑就挤了过去,剑尖刺破衣衫穿进他的皮肉,清晰又绵长的割裂刺激得贺平安顿时冒了汗,殷红的血液立刻从伤口溢出,顺着剑流淌而下,滴落在地。
“先放人。”贺平安仍旧笑着,“若是在我血流尽之前他们还未到家,那你们便永远也无法知道他的下落。”
翟礼步的手顿住,他的眉头抽搐着,像看怪物似的瞧着贺平安。
永贞三年四月,永贞帝微服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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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一月,京城中翟礼步等党羽起兵谋反,直逼宫门,太子率李长志等与之苦战一月,将叛贼一举拿下。
同年三月,翟礼步等一众党羽当街斩首示众,首级游街三日。
翟礼步轻笑着,“年纪不大,气焰不小。”
“那是肯定,小民自然不及大人老奸巨猾。”
“混账!”周昌意指着贺平安鼻子骂道,“你当自己在跟谁说话!”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二少爷!平安!”黎黜大喊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殿、太子殿下,我们平安他、他不是有意要,要为难你......他是......”
“李将军。”沈元秋道。
“臣在。”
“把他们都捆起来。”
家将个个手持长剑,他们鱼贯而入,在偏室列到两侧,李长志持双刀大步向内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形颀长,目露寒光,挟着风雪一同进来的人。
黎黜认出了他是谁,见这阵仗,他约莫是猜到了被自家二公子囚在房中的是谁,顿时就泄了气。
他觉得,完了。
就在偏室一团乱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疾跑声。
“报——!报——!”
一个守门的官差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直接跪倒在地,“大大大大大大人!将、将军......说是将军......”
“拉开他!拉开他!”翟礼步嚷嚷着。
众人一听令,不管他再怎么喊,都开始试着把他们俩往两边拽。
黎黜看着直喊,“别伤了二少爷,别伤了二少爷!”
“那便把他带进去罢。”
贺平安被人提进了偏室,周昌意跟了进来。
贺平安看到偏室内坐着另外一个人,这人更为眼熟,他也可以很快想起来,正是曾经在林中囚着阿丘的“老爷”。
“你大声些。”翟礼步又凑近些。
贺平安前倾着身子,翟礼步的身体碰着剑刃,那东西在贺平安肉上来回磨,他凑近翟礼步自己送上来的耳朵,张嘴发着狠死死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翟礼步呀呀叫着,周围的人也不敢乱动,上去两个人想要拉开贺平安,谁知翟礼步叫得更大声了,那两人就赶紧退开去。
黎黜从贺宅赶来的时候,贺平安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了,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那把胸口的剑犹如刺着黎黜一般,他颤抖地跪在贺平安身边,说什么也不走了。
“他们已经到家了,”翟礼步道,“你的要求我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
“你们很急罢?”贺平安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毕竟那是太子,若是不快些把人找到......”他死死咬着恶劲,“比起我的命,你们肯定更担心自己的罢。”
翟礼步托着茶盏放在案上,他拍起了掌,不住地摆着头,“真是条汉子,”他说着陡然从侍卫手中夺过剑,握着剑柄又深深刺了进去。
贺平安脖颈青筋暴起,胸口的血溅了出来,喷到了翟礼步身上。
“周大人,”翟礼步笑盈盈地道,“何必动怒呢?”他说话间手向后轻抬,食指小幅度向前勾了两下,他身后的侍卫就走了上来。
侍卫二话没说,拔出利剑指着贺平安的心口,剑尖隔着衣衫抵住了贺平安的胸口。
“你只有一次机会,”翟礼步慢悠悠地吹了吹浮在茶盏面上的茶叶。
同年十二月,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永贞。
永贞元年四月,全国灾荒不断,永贞帝拨款赈灾,减收赋税,成效显着。
永贞二年三月,东南部盗匪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永贞帝勒令剿匪,成效甚微。
贺平安头很晕很沉,他意识模糊,周围有许多声音,他唯独想听那一人说话,贺平安过去总觉了无生趣,日子过一日便是一日,何日死他也不在乎。但是贺平安在身子发冷的这一刻转了念,他当真是想要长命百岁的。
贺平安恍惚间被抬了起来,一双冰冷的手碰到了他的,他便要抓那只手,但是他没抓住,仅是拽到了一片衣角。
那片衣角被抽走,徒留一丝余味在指间,没留下半分眷恋。
“谁敢!”翟礼步拔出一旁侍卫的剑,“李长志,你是哪门子的将军,你早他娘被废了!你现在敢动我?”
“翟丞相,”沈元秋也跟着他一样拔了侍卫的一把剑,他举着剑踹着人压到墙上,那把剑被他直刺入翟礼步的头侧,“本宫想拿你,还是敢的罢?就算本宫就地斩了你,父王也断不会怪罪于我,是罢?”
“你个乳臭贵干的兔崽子!”翟礼步眼睛时不时瞟着耳侧的剑,“老子当年给你父王出谋划策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黄毛小儿!”
“太太太太太子殿下!”周昌意软着腿跪了下去,不停叩拜着。
“哦?”沈元秋走上前,他站在贺平安身边,“本宫不是你要捉拿的逃犯吗?”
“不不不不不是!”周昌意哆嗦着指着翟礼步,“是他!都是翟大人,都是他命令下官这么做的,都是他他他干的!”
“有话说清楚!”周昌意嫌弃道。
官差大喘几口气,“李、李将军......还、还有太子殿下、他、他们带人冲进来了!”
正在周昌意和翟礼步还在云里雾里之时,李长志带着家将踹开了门,冲了进来。
“他没力气了,二少爷没力气了!”
“啊——!杀了他!杀了他!”翟礼步总算退开,他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耳朵指着贺平安喝令,“给我砍了他!”
贺平安吐掉嘴里的半块肉,他又将嘴里的血啐到地上。
“翟大人,”周昌意先是规矩地对那人行了礼。
“嗯,”翟礼步端着茶盏,他的脚下有一滩未干的水渍,“说罢,他在哪儿?”翟礼步声音不大,但是字字透着狠。
贺平安不跪,他坐在地上,一派轻松地说,“先将外面被抓住的三人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