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缺水仍然很严重,他的嘴唇干裂开了,舌头触上时一片疼痛。
半精灵因此稍稍皱了皱眉头,他靠在墙上恢复体力,想着该怎样解开双手上的束缚。
——把他绑住的人并不希望他离开箱子。
他摇摇晃晃地挺起上身,在想继续时不支地又开始软倒。
半精灵不愿再跌回那箱里,他挣扎着倒向一侧,终于连同那箱子一起摔倒在地。
地上滑,满是精液和各种液体,他试了一下,终究没能起身,只能脑袋与膝盖并用地向前爬去。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放弃。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彻底崩溃。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他甚至不配成为祭品。
连续两次圣祭雷亚家都能献祭一位这座城市的炎主,这件事一时间在这座城里风起云涌。
它的余音仿佛时至今日仍在罗兰耳边回响。
“罗兰!不对……不是这样!”
他想起了已经约定好的事。
“我、知道,另一件事——”然后他开口。
“哦?”
许多年来……罗兰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当时听见的话语。
“如果我能成为令你们满意的祭品……放过他……放过我弟弟……”
他们在兵慌马乱中走散。
欣夏抱着罗兰躲进了一处伊里希德士兵已经搜过的橱柜——欣夏想,这样的地方,应该不至于被搜索第二次。
结果正如他所料,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靠近这里。
“哥哥啊哥哥……”呢喃伴随着轻叹,“我可是记得呢?”
“什——”
“伊里希德来的那一天。”
那声音空落落的。
罗兰闭上眼睛,刺痛感从心头传到了指尖。
——他有多久没有察觉到这种程度的痛苦了?
——他可以做到。
他想,这句话给予了他一些力量,让他可以继续下去。
虽然反正,即便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也会继续,直到他精疲力竭、彻底坠落。
“你已经尝试另外的方法了。”罗兰轻笑,“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样?”
“——”
这一次降临的沉默足以令半精灵心碎,然而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他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沉默再度笼罩,它如同一个诅咒般徘徊在他们头顶。
罗兰不知道墙对面的人在想些什么,他们间毕竟有一墙之隔
若说过去的他们还有能力打破这面墙,现在砖石皆已稳固,敲打不破。
罗兰跌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焦虑瞬间退潮,他有片刻放空,脑袋因此砸在了墙上。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
那脚步停止了,好一会儿,沉默笼罩了一切。
罗兰觉得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顺着胸腔、骨骼、肌理,最后振动着他的鼓膜。
“是……哥哥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半精灵呼出一口气,忽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
他身后是墙。
后穴里的精液又洒出去了一些。
罗兰喘息着将嘴里的木头含得更深了,被撑开了很多时间的喉头与食道都传来了强烈的抗议。
那被他归为“身体不适”而被丢到一旁,他又积累了新的气力,再度向着无法撼动的漆黑天空发起挑战。
那箱子上了锁,但在方才的操弄里,锁被不谨慎的发泄者破坏了,这才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暗自嘲笑对方太过天真,要是真想让他就那样在箱子里死去,应该把箱子全部钉死才对。
多亏了这份天真。
厕所里没有光,他一直爬到墙角才停下,他翻转着身体靠在墙上,在脊背的“咔吱”声响里喘出一大口气。
现在,他连额头都已经沾上精液了,这让罗兰发笑,他笑着颤抖起来,又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不知道几点了……”
一开口,一股子腥甜味从喉咙里涌出,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在刺痛里吞咽下过多分泌的口水。
木板发出声响,它终于彻底脱离了下方的箱体,外头的精臭这会儿变得让人欣喜,罗兰不顾泛上来的不适强迫身体向上抬起。
至少得把那木棍从嘴里抽出来——他想,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棍子顶端抽出他口腔时还粘着银丝,它在罗兰嘴唇下留上一线微凉。
半精灵没有在听,哥哥的声音早已无法落进他耳中。
几十年的岁月早已浸透了他的心灵,他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闻,他的眼前只有一条道路。
“——别再管我了,哥哥。”
毕竟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就只有在这箱子里疲惫而空洞地等待。
罗兰不想那样。
从以前开始,他就不是个会安心沉没于绝望的人。
“——我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
伊里希德得到了用于下次圣祭的祭品,让他们甚至愿意把战败的炎主让给雷亚。
“为什么?”伊里希德的声音如同冰水一样,“就算不放过他,我们也能把你献祭。”
“——”
年幼的黑暗精灵僵住了,他迟滞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兰饿了。
还是个婴儿的他无法控制情绪,身体的本能催促他以唯一的方式表达情绪:嚎泣。
半精灵嚎啕大哭,而伊里希德的士兵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声音。
“……?!”
“我们被发现、爸妈被抓住……全部,都是我我的错。”
——那一天。
而今哪怕是死亡也不会让他觉得疼痛。
“你在问什么的为什么?”但他还是轻笑起来,“为什么我要这么说?还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或者兼而有之?
他只希望欣夏能够理解他的拒绝——不是一次,不是两次,一而再再二三的拒绝——然后离开。
离他越远越好。
“罗兰……”声音传来,“为什么?”
半精灵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只是垂着眼,听见墙对面传来一声回答:“你就这样接受了吗?”
“除了接受外还有什么办法?”
“一定还有……”
结果,最后仍是罗兰打破了它:“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半晌后,缓缓地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呵……”半精灵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还不是因为那档子事?没什么特别的。”
外头,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罗兰猛地想要起身,双脚竟在这样的状况下有了些许力气。
他颤抖着想要往外走,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罗兰……”
那力气转瞬又已散去。
但他回想这间厕所的构造,想起这面墙的高处有几个小窗。
声音大概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又因为四周过于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谁?”半精灵下意识地便问道。
“咔哒”。
木板被顶开了。
罗兰闻到了外头的精臭,隐隐有风进入了箱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