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顺着罗兰的呼吸侵蚀进他的五脏六腑,腐朽又令人作呕。
令人不快——无论幻想还是现实——但那幻影就是如此。
他不会令半精灵愉快,即便只是个交错而成的阴影,也只会发出与他所想截然相反的论调。
它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但也好过什么作用也不起;眼角又瞥见了一道火光,是奈罗夫又在摆弄他的火焰。
静滞的片刻只是为了让蜡凝固。
眼虫蜡的另一个优秀特性就是能够快速凝固。
他怀疑奈罗夫是否注意到了这点——多半没有吧。
精灵贵族向来只看自己想看到的事,他眼中的罗兰多半只是个拼了命想先上爬的半精灵,并被自己牢牢握在掌中。
最为关键的一定是最后那点。
而罗兰则在对即将到来的疼痛的恐惧中微微抽搐起来。
奈罗夫踢了踢他,问道:“还要休息多久?”
罗兰微微张大眼睛,竭尽全力想在黑暗中捕捉些什么。
他看到了荧光花的微弱光线,如同虚无及疼痛这样的思考一样毫无意义。
“……你是、已经死去的我。”
是残片。
是尸虫消化的产物。
“你……啊……”他嘟囔着,“反复无常。”
一会儿要他放弃,一会儿又斥责他无比淫乱;一会儿告诉他一切不会结束,一会儿认定他奴性十足。
幻影没有任何道理,如同他的人生一样,他是大量的、毫无意义、一时兴起诞生的事物的堆积体。
鲜活的疼痛一时间停止下来。
幻觉般绵延的疼痛还在不断持续着。
——疼痛意味着他还活着。
幻影再度开口:“你看,就像我说的,它会一直持续下去。”
“……哈……”
他是对的。
罗兰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他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疼痛还在绵延残留,而他有种它们仍在不断移动的错觉。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险些因此被自己的唾液呛到。
“奴隶、说……”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水音,“……谢谢、主人……”
晃动时的蜡流进两腿之间,柔软的皮肤被覆上了一层蜡膜。
罗兰听见自己发出更多的惨叫,幻影伸出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带来的质感说不出的令人狂乱。
“哈啊……哈啊……”
“如果无法忍受,干脆放弃吧?”幻影说。
“不、咕……停、停下……啊啊!”
蜡钻进顶端的小孔,包裹住在剧痛中萎靡的柱体,流淌过下方的囊待。
——我知道你是什么。
他这样说,甚至有能力在直抵神经的疼痛间露出一个微笑。
“后面差不多了。”奈罗夫忽地打断了这无声的交流。
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无处不在,疼痛将他淹没,疼痛把所有压垮。
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先前感受到的一切都并非虚无,此时此刻的这些才是,它绝非什么纯白空洞之物,而是绵延无尽的疼痛。
“这就是你的下场。”幻影尖锐地说。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恐惧感刺过头皮。
“啊……啊啊……”
——不要、住手!
“哈啊!啊啊!”
声音像是被疼痛从身体深处逼出般。
奈罗夫踩住他的腹部,而双腿则被不知名的重物压住。
他站在半精灵身边向下看,手里的东西像某种神明手里的器物。
那是个装着蜡的金属蝶,伸出的尖嘴方便熔化的蜡流动,从花纹上来看,多半是贵族的玩物。
精灵转动着那东西,它倾倒下来,流动的蜡像石缝间的溪流般淌下。
那话语代替现实发出怒鸣,狠狠砸在罗兰的脑袋上,视网膜内的影子被一下砸散,变成了一串串黑点。
罗兰小声地应道:“是。”
他艰难地翻身,视野因此发生扭转。
是因为这样才是最好的伪装。
“所谓的奴性就是这样诞生的。”
所以这座城市才有这么多的奴隶。
罗兰没有说话,他抬眼,艰难地又勾勒出那个他自己,把他的姿态烙印进眼底。
“转过来。”
——然而奈罗夫再度打断了他与幻影间那存续又或者断裂的交流。
罗兰不由得往身体深处吸入了更多气体,那气体使他活着……他仍然活着。
“凄惨又可怜。”幻影悄声开口。
他的声音穿过黑暗,如他自身般缠绕。
半精灵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里,他吐出的空气比吸进的多,呼吸的效率也很低下。
他因而在这多少有些空余的时间里努力让气体存留在胸腔,希冀他的肺能够多执行它原本的功能。
“随主人、高兴……”他努力发出声响,“……主人愿意让奴隶休息多久、就……”
视野很快便被精灵贵族的身影覆盖。
幻影在他的眼底狰狞地微笑。
是已经不再有的念想。
是绝不允许自己诞生出的谵妄。
幻影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阴影、是灰尘、是角落里死去的昆虫、是排泄物。
“我知道你是什么。”罗兰无声地说,“你是我。”
这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吗?幻影无声息地张合着嘴。
“哈啊……”半精灵意识到他的喘息没有停止过,“……谢谢、主人……”
“哼。”奈罗夫用手指轻摁着他的脖颈,“表现得还算不错。”
而罗兰意识到他恍了神,剧痛迫使他将意识抽离出自己的身体,在幻想中与自己对峙。
他大口地喘了声粗气。
幻影在看着他。
无论双眼再怎么失焦,半精灵眼底始终会有他清晰的倒影。
这幻影一直是对的。
可那不代表任何事情。
罗兰闭了闭眼,泪水被挤出眼眶。
“哼……哈哈哈哈。”奈罗夫大笑出声,他狠狠踹了踹他的侧腹,“贱货。”
“咕!”
腹部因别攻击而一阵闷痛。
“这不会是最后。”幻影说。
“……这是前往琳音的通行证。”他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奈罗夫问,他用脚踢了踢半精灵的侧腹。
停下!快停下!好疼……好疼……!
意识散失了。
它又被疼痛拽了回来。
那声音贯穿过疼痛带来的耳鸣,随着他的心脏跳动。
罗兰只觉得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过度的疼痛让他只想把下身那欲根彻底切除出身躯。
“哈啊……啊啊啊啊!”
反抗毫无意义。
蜡落向欲望。
一瞬间、他爆发出了惨叫。
下意识挺起的下身如同迎合着滴落之物,奈罗夫又说了些什么,声音模糊在疼痛之间。
接着,罗兰忽地意识到,落点移动了。
它开始向下移去。
“咕……!”
落点是欲望上方的三角区域。
沉闷的疼痛从那处开始席卷,他的眼底一下子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
可天顶一样是一团漆黑,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在漆黑中,无论面向哪里都没有区别。
“哈啊……”仅仅是翻身这个动作便让他气喘吁吁。
“真淫乱的声音。”奈罗夫曲解着那喘息的含义。
“是啊,或许你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不,只要幽铃兰仍在盛开,就不会有那一天。
幻影不再说话,罗兰朦朦胧胧地向上望,又看见他正垂头看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