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路菲瞪大了眼睛。

他着实没有料到伊莱玛会这样做，嘴上的触感柔软又干燥。

“艾路菲。”就在这时，少年忽地叫了他的名字。

艾路菲一怔，回过神来后，眼前便是伊莱玛突地放大的面孔。

少年正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他们的气息彼此交错。

和那黑暗中的肉团是什么关系？

现在出现在这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艾路菲小心翼翼地瞥向暗处，仿佛回应着他的目光，洞穴深处的东西挪动着身躯。

古勒·马斯特姆斯。

“我和古勒一样，我们很喜欢你，所以……我们不会让你害怕，我们会让你活着。”

疼痛亦是生命的一部分。

可偏偏，这个瞬间，艾路菲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初见伊莱玛的那个糟糕梦境中。

“没关系的，艾路菲。”少年这样说着，声音轻柔得如同丝绸一般，“洛伊姆教过我该怎么办。”

“不对！那是——”

“能够感受到，就说明你还活着。”

然而少年并未理睬他的声响，而是径直说道。

他的声音依然清澈，如果放在阳光下，大约会闪烁着光彩。

“喏，别害怕。”在他面前，那少年说道，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透明，“没关系。”

“伊莱玛，你到底——”

“你能感觉到吧？我在碰触你。”伊莱玛这样说，他的手指掠过艾路菲胸口。

“疼痛吗？”少年问，“死亡吗？”

“是的、我……”艾路菲含糊地回应着，“不想以这种方式——”

死在这里。

他害怕暗中传来的一切响动，无论是肉块的挪动声还是人的脚步。

当伊莱玛出现在黑暗中时，他就因为洛伊姆的到来而颤栗不已。

“唔，不过……”伊莱玛的手指沿着他的脖颈向下滑，“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

“为什么……你要在乎这件事？”

“古勒·马斯特姆斯觉得你很有趣。”

一个陌生又拗口的名字。

这样一想，事情反而变得荒谬可笑了起来。

艾路菲沉住了气。

“我想知道。”他说，“你到底是什么？”

见他没有回答，跨坐在他身上的少年轻哼了一声。

“古勒说得没错。”他嘀咕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什么？”——新的名字。

思绪飞旋着。

艾路菲下意识地抿住了唇，嘴唇又被少年以手指轻轻婆娑。

“你又在想什么，艾路菲？”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害怕了？”

“差不多吧。”少年说，“他说了很多事。”

“他……都告诉了你什么？”

“那不重要。”

“那样做会让人冷静，不是吗？”伊莱玛说。

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强迫他从恐惧的事物上转移了注意力。

艾路菲只想质问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种事，一个闪念忽地贯穿过脑海。

属于另一个的味道在嘴里扩散，艾路菲这才终于猛地清醒过来，手上的铁链被下意识地挣得“哐当”作响。

“伊莱玛！……”

少年撤开了，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而后露出一个微笑：“冷静下来了吗？”

“我想了……关于你的事。”艾路菲只好这样作答。

“为什么？”伊莱玛显得更加困惑了，“为什么你会想这些？”

“这……”艾路菲又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少年的嘴唇一如常人，他吐出的气息也没有血腥与腐臭，他感觉起来……一点也不像梦中那样。

骑士怔忡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充斥着他的脑海，一时之间，他全然没能做出反应。

伊莱玛正含住他的嘴唇轻咬，他的舌头灵巧地钻进艾路菲的口腔，舌尖掠过嘴唇内侧，舔舐过牙龈上方。

而他的手正捧着艾路菲的脸颊，强迫骑士正视着自己，两人的目光近距离地交汇。

艾路菲张了张嘴，些许声响从喉头发源，却最终没能形成声响，只能传来如沉闷呜咽般的响动。

伊莱玛冲那微启的嘴唇，吻了上去。

骑士顿时僵住，那些恐怖的回忆顿时袭上心头——

他想起自己被吞噬时的状况，疼到极致却又快乐到极致，几乎让他崩溃的、直接向着大脑深处刺去搅弄的感官。

呼吸一瞬间有些顿挫，他又攒紧了拳。

那曾经在他耳边回响的声音似乎又再度降临，让艾路菲顿时寒毛直立。

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却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伊莱玛的话语里不带任何险恶的因子，单纯得令人畏惧。

少年再度倾身，他亲吻着骑士的双唇，与此同时，他那与他消瘦外表截然不符的巨物已经抵在了艾路菲下身的入口。

“他说那种事可以让人放松下来，古勒也说……他觉得很有趣。”

“别听洛伊姆的鬼话，伊莱玛……！”

“唔，可是……”少年垂下了眼睛，“我得听古勒的。”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伊莱玛歪了歪头，“我就是伊莱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是这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好疼……可是、那也是因为我还活着，不是吗？”

好疼、好痛，救救我。

明明空气里没有任何糟糕的气味，视野中也无法捕捉到任何异样的场景。

不仅仅是能感到，那感觉简直称得上鲜明，纤细的手指，那上头柔软的纹路，点触而过时肌肤的凹陷。

——艾路菲猛地惊觉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伊莱玛……！”

他畏惧死亡：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他不喜欢疼痛：很少有人能享受那种感觉。

所以他确实感到了恐惧，畏惧于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事，在未知中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少年看起来有些叹息，声音都因此而变得沉缓，他的手指碰触着艾路菲的锁骨，掠过了之前洛伊姆留下的痕迹。

被碰的地方有些疼，骑士一颤，伊莱玛歪了歪头，又问道：“艾路菲，你在害怕什么？”

“我……”

“为什么？”

“因为你不害怕。”

“我……”艾路菲不由得想要苦笑，“这样、还叫不害怕吗？”

“你好像很不容易害怕。”少年这样说，听起来像是个结论。

艾路菲忽地意识到，从他出现开始，他就在不断询问自己的感觉，他问了很多次他害怕与否的话题。

骑士的手紧了紧，他又瞥了眼洞穴深处的黑暗，确认那里什么响动也没有，这才问道：

这问题艾路菲可没有办法回答，疑问与思索对他而言像是这片漆黑中的一丝光亮：

既然他还能够思考，那么他就还没有彻底崩溃，困惑的尽头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在。

艾路菲正在努力让自己如此深信。

重不重要不该由他来判定，艾路菲心想，从伊莱玛话中，他应当能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才对。

例如，他与洛伊姆——他们的确可以交流，但是以什么形式？他听见的对话真的发生过吗？它又发生在什么地方？

如此种种。

“……洛伊姆。”他低语着。

“嗯？”

“是他告诉你刚刚的方法的吗？”

艾路菲的气息有些乱，方才的吻仍让他不知所措。

——面前的少年全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他的笑容看起来平和且亲切。

“你……这……”艾路菲几乎说不出话来，“刚刚、那是——”

以他的角度，这个问题或许当换成“为什么不会想”才对。

毕竟这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又可疑的气息，既让艾路菲不自觉地想问更多，又让他下意识想保持警戒。

反过来，他也想问对方真明白他们现在处于什么立场吗——一个被囚禁的人，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囚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