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平章把玫瑰花放在白杨树后,坐了下来。
“果子,我最近研究了一些传染病的案例.....”
一个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没有抱负,不谈名利,栾平章一个人在部队待了近四十年,他自学了很多专业上的技能,中医,西医,针灸,推拿,研究过呼吸系统,也研究免疫系统,还有那个害死了果哥的艾滋病。
“果子,我来看你了。”
说这话的声音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声音已显苍老,眉染微霜,形单影只。
栾平章看着那棵白杨树,那棵白杨树上刻着栾平章的名字,很浅,经过岁月和时间的打磨,笔迹已经很浅很淡了,旁边刻着刘绍国,很深,刀锋依旧,细看之下还可以看见有些刀痕是新添的。
池乔实在是不想听着栾老师唠叨这件事儿,他收了笔,合上书,收拾了一下,脱了大褂,拽着秦肃声走了。
“栾老师,我俩打电话去了!”
“这才对嘛!”
“栾老师,你先下班吧,还有点材料我写就行了。”秦肃声看了一眼池乔,池乔瞥了一眼玫瑰花,秦肃声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也跟着附和,“是啊,栾大夫,这大过节的,你先回去吧!”
“唉,行吧,你俩在这儿吧,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臭小子,来这么长时间,往家打了几个电话!”
池乔低着头写字,没有接栾平章的话,他很少跑电话亭排队打电话,部队里面屏蔽信号,他又不喜欢排队,所以就到的当天打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后来每个月打一个电话,例行公事一样。
年少不识情滋味,到头来,白头翁,难觅仙踪。
秋风拂过,白杨树上被吹掉了几片叶子,刚巧落在栾老的黑白交错的发线上。
“你又来了?每次我来看你,总要落几片叶子告诉我你来了吗?”
这一片已经没有人了,食堂的人都知道九月十七的下午栾老师会来坐很久,大家都不愿扰了老人家的清净。
“人嘛,总会老的。”
“栾哥,你头发白了。”
“老了嘛,头发自然是要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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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你看今天阳光这么好,咱俩出去玩吧!”秦肃声又来了,每一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真不知道他这个排长是怎么当的!成天都不用带队训练吗?
“玩玩玩,成天就知道玩!你几岁了!成天就知道拽着人家陪你玩!”
他也不是有多喜欢科研,只是他怕每年和果子说话的时候,没有话,他怕果子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在了却残生。
他每年带着玫瑰花的时候,都是和果子汇报工作的时候。
“栾哥,你老了啊!”
“你在树上刻我名字干什么!”
果子当初在这树上刻名字的时候栾平章还觉得他幼稚,二十六岁的栾平章没有办法理解十六岁的果子,可是到头来,六十几岁的栾平章总是会想念着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郎。
栾平章看着白杨树上的六个字,熟悉又陌生。
栾平章看着两个人除了医务室的门,也脱了大褂,拿着小刘给他带回来的玫瑰花,朝着食堂走了过去。
食堂侧面有一棵白杨树旁,栾平章停在了这颗树前,三十几年前,这棵树下,每天中午都会有一个少年靠在树下手里拿着果子等在这里,三十几年间,每天中午都会有个人来这树下,坐一会儿,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
栾平章很久没有梦见过果子了,很久没有那个少年穿梭的身影了,那年那个十六岁的青春年少的人,笑起来宛若繁星。
“过节了,不能回家也要打电话,今天下午放个假了,材料不着急,明天写也一样,电话今天不打,明天就过去了!”
池乔看了看秦肃声,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栾平章见两个人都没有起身要走的样子,眉头紧锁,“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珍惜!父母那么大年纪了,平时一年两年见不到你们......”
“果子,我今年带了一个有意思的实习生......”
栾老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只是自说自话,也可能是真的看得到那个人来了吧!
晌午的时候他和树的影子就在脚下,黄昏之后,影子越拉越长,这棵杨树长得也是与众不同,从影子上看,就像是他从后面抱住了栾平章。
“栾哥,你可以忘记我的。”
“我还没老年痴呆呢!”
.....
栾平章坐在一旁,终于是看不过去了,这小两口,成天跑到医务室来,医务室的空气都甜的发腻了,刚开始还好,两个人凑到一起,打打嘴仗也是个乐子,两个人人前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总还是可以理解的,可秦肃声一天没事跑三趟医务室,连着跑了两周,栾平章终于看不过去了!
“你给我留个安静的地儿吧!今天中秋节了,你们俩愿意哪团圆哪团圆去,就是别在我这儿!”
池乔看着栾老师桌角的玫瑰花,今天中秋节了,阳历九月十七,栾老师该去看果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