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白玉辰跑来找季玄,只见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打扫台阶。
“你怎么了?”
季玄不理他,转身错过他继续扫下一阶。
搞得乔念直翻白眼,暗悔自己当初竟高看他了。
白玉辰十五岁的时候,上官屿下界游历时带回一个与他同岁的男孩,名叫季玄。
这季玄不知在人间是何经历,来到云栖峰数月,仍是畏首畏尾、草木皆兵。
这下惹得乔念也不叫他“子然哥哥了”,从此只喊他的尊号“沐霖仙尊”。
不过白玉辰修无情道这件事,似乎只有乔念一个人干着急。
白玉辰的父母听闻这事后,并无多余的干涉。上官屿自然是全力支持他。静听尊者觉得只要他端正态度,一心向善,所谓“大道至简,万物归一”,由他自由发展便是。
温子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来广誉宫拜访盟主大人,就顺便来看看他。”
乔念听罢,眼中神色暗下些许,赶紧掩饰着转向白玉辰道:“瞧瞧,你的壮举定是在上仙界无人不知了。”
“略——”
上官屿也不着急让他回答,这毕竟是个会影响一生的选择。便让他先回去,待真正想好了再做决定。
白玉辰回去不吃不喝冥思苦想了三日,想起自己父母济世救人的仙风道骨,想起上官屿多年的偏爱纵容,想起静听尊者看似严厉实则无私的教养。
还有刚开蒙时,自己在藏书阁的古籍上读到的。
温子然看着他露出头顶的小发旋,心中更是怜惜。只想上前把这小少年搂入怀中,不让他受一丝委屈。
然而他知上官屿有话要说,所以只能稳下心神,起身告辞。
上官屿送走温子然,见白玉辰仍老老实实地立在殿内,便忍不住微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上官屿知道温子然与白玉辰相熟,于是点了点头也不再避嫌。
问白玉辰道:“你既决定修无情道,可知这道要求你如何为人?”
“随缘顺性,不争不胜。”
最后自然是被上官屿知道了。
此时温子然正好来云栖峰拜见上官屿,上官屿把那打架的两人召回广誉宫。了解实情后让季玄退下了,只把白玉辰一人留下。
温子然有些日子没见他,今日一见觉得他变化甚大。
“盟主他罚你在此洒扫?”
谁知季玄竟摇头:“盟主没有罚我,我怕他不悦,自罚来洒扫这百节阶梯的。”
“你何必呢,盟主他老人家最宽宏大量了,你买个乖,他必不会生你气的。”
温子然被乔念兴高采烈地拉进屋,看见白玉辰搁置在案上的字,取笑道:“这是谁画的墨乌龟?”
白玉辰挠挠头:“我、我刚开始习字,所以写得不好。”
温子然让他坐回案前,握住他的手亲自带笔写下一个端正的“天”字。
但他又怎么躲得过白玉辰,被缠的不行后终于阴着脸道出实情。
“今日盟主大人查我功课,我竟没有答上来。”
白玉辰惊疑,上官屿竟会如此严厉吗?
白玉辰嚣张惯了,看不得他闷头呆脑的样子。几次邀他去玩竟都被拒绝,说是不敢辜负盟主大恩,要专心修炼以作报答。
白玉辰不干了,云栖峰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与他同样大小的男孩子,怎能忍受不与他玩乐。
于是,又开始无事生非。
然而天性活泼的白玉辰哪是修炼无情道的料子,只耐着性子修炼了几年便要往歪路上走。
白玉辰修炼无情道,本应该无情无欲无求,但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娇惯,又怎能无欲无求呢。
因此,在没什么需要的时候他还能装装样子,一旦有了需要或者又犯了错,撒娇卖俏无所不用其极。
白玉辰不屑地一伸舌头,惹得温子然忍俊不禁。
然而待到七岁开蒙之时,白玉辰不知在藏书阁内读了什么古籍,竟一心要修无情道,气得乔念三个月未再踏足未央宫。
温子然倒是很看好这刚开蒙的小团子,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决心,心下只觉孺子可教。
世间疾苦,需要仙者普度。然而世事复杂,为仙者要无情无欲方能公平公正。
如此种种,终于大彻大悟。从此改头换面,潜心修炼。
“我知你心性跳脱,所以这些年即使你再任性,也未曾拘束过你。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上官屿严肃起来,“这无情道,你是否还要继续修炼?”
白玉辰确实被这问题问住了,他被骄纵得懒散惯了,每日修炼时只顾偷懒耍滑,从未定下心神认真对待过。
如今上官屿把这问题摆在他面前,问得他哑口无言。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强迫他行事?”
“我、我只是无聊,想央他陪我玩一会,怎知他如此倔强……”
白玉辰自知理亏,头也越垂越低。
这小少年长高不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团子了。
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衣,衬得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浓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颜色湛蓝的杏眼上,鼻子不算高挺,但胜在小巧精致。整个人身形挺拔,隐隐有玉树临风之感。
温子然看得愣了片刻,心中微微一热,忍不住出言为他开脱一番。
季玄紧抿嘴唇,摇了摇头。
白玉辰等他扫了十几阶便不耐烦了,走上去扔掉他的扫帚就要拉他去玩。
谁知季玄是个倔强的硬石头,非但没有同他去,竟还与他扭打秋来。
乔念早已是豆蔻年华,不再习字了。但见状,仍忙不迭坐在旁边,央他带着写了一个“棠”字,手被握上的那刻竟微微脸红了。
“子然哥哥,你是专门来探望这小团子的吗?”
“不许叫我‘小团子’!”白玉辰不愿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