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夏青,随他去好了。
江启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良久才长呼一口气感慨道,“你们豪门的恩怨,水太深了。”
邹晏鸣疲惫地叹了口气:“谢家又不是什么百年世家之类的,就是个做生意的,算什么豪门,一个从根上就坏了的烂摊子而已。”
“不好说。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自私一万倍。”邹晏鸣凉凉道,“别说情人,他连从出生就帮忙隐瞒身份、养他长大的姑姑都厌恨……上辈子谢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他姑姑找上门来,觉得到了她该享福的时候了,结果她被邹壹辛找人打了一顿赶回老家了。邹振荣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邹晏鸣看了一眼江启轩,问他:“你觉得上辈子为什么他对夏青还留了两分情分?”
江启轩看向邹晏鸣,无言地摇了摇头。他的确不了解邹壹辛,见都没见过几次,只能等邹晏鸣作答。
江启轩轻轻晃了晃头,仿佛是想把这些悲观的念头和方才喝酒带来的轻微头疼一起甩出去,岔开了话题:“你觉得邹壹辛他是在和侯乐萱交往吗?还是只是你情我愿的那种关系?”
邹晏鸣冷笑一声:“他这种人是不会和任何人认真交往的。照你说的,也许只是那个叫侯乐萱的女性一厢情愿罢了。”
“他一直这样,是公认的事儿了?”江启轩好奇道。他以前在华汇的时候偶尔也有听说邹壹辛私下挺乱的,男男女女不断。但他至少没有带人进公司里来过,江启轩当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听就算了,没去特意打听。
把秋冬里最厚的被褥都贡献出去了,江启轩把屋里的空调调高了几度,裹着毛毯很快就睡着了。不光邹晏鸣累了,他也很累。幸好演员的工作累一阵闲一阵,接下来一周他有充足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其实我自己能铺。”邹晏鸣站在一旁想插手,却因为江启轩的速度太麻利无从下手。
“你动作太磨蹭了,我怕你搞好天都亮了。好,弄好了!我也去睡了。”江启轩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沙发问题,拍了拍被子,呼了口气。
大概第一次被人当面指责动作磨蹭,偏偏对方用的是这么一副爽快的口吻,邹晏鸣噎住了,一时间无法反驳。
拿贺滨开了两句玩笑,气氛竟然和谐了不少。邹晏鸣想了想,终于松口:“那就借住一晚,明早我起了就走。”
江启轩耸耸肩膀,反正他明天开始一段时间都会待业在家,邹晏鸣早走晚走对自己没有影响。
不过等到江启轩提出让邹晏鸣去床上睡,自己来睡沙发,邹晏鸣却坚决不同意。他说自己认床,在别人睡过的地方睡不着。
邹晏鸣不明所以地看向江启轩:“我自己开车来的。”
江启轩知道这或许不关自己的事,但人就站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你这叫疲劳驾驶你知道吗?我去泡个茶的功夫,你坐着就睡着了。这样去开车你心里不慌我都替你怕。”
邹晏鸣抿了抿唇没反驳,大概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差了。
江启轩又解释了邹壹辛手上拿着的那个小礼物的由来。夏青不是头一次在剧组干类似的事情了,这事儿江启轩之前就和邹晏鸣知会过。
“他们本来应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江启轩询问道。
“第一次见应该是在我当初的回国宴会上,但他们在宴会上基本没有沟通,只是打了个照面。熟识起来应该是进了华汇以后的事。”邹晏鸣道。
江启轩看他吹都吹一下,连忙想要提醒:“等等,还有点……”
“咳……!”
“……烫。”已经烫到了。
干脆就让他这么睡下去吧。江启轩进卧室翻了翻,拿出一条毛毯。从影视基地回s市内那几天他买来了秋冬用的床上用品,结果自己还没用上两天就又去外地拍戏了。四舍五入,这应该还算新的。
江启轩拿着毛毯又回到了客厅,他估计邹晏鸣重生后和自己一样有浅眠的毛病,大概只要试图放倒他在沙发上立刻就会醒了,于是只准备把毛毯盖上去就关灯回房间。
当他的手还差一点才碰到邹晏鸣时,邹晏鸣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像触电剧烈地抖了一下,身子向后挪动避开了他的手。
等他把茶拿出去时,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或许多余了。
江启轩定在厨房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确认了很多次——邹晏鸣好像的确是维持着抱着胳膊环在胸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
“也就这几年不得不累一些。哪怕我当初能早回来一年也不用着急成这样。”邹晏鸣叹了口气。
江启轩看他疲惫,起身说自己去厨房泡点茶拿来一起喝。正好他晚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可以再借茶消消酒。
上次家里只有一个杯子,邹晏鸣来了却只能喝矿泉水。那之后江启轩吸取教训,考虑到万一再有人来做客,发生这种情况会很难堪,于是买了些一次性餐具备在家里。只是没想到第二次来的客人还是邹晏鸣。
总结了一下,他们目前还是要按兵不动,走一步看一步。
邹晏鸣会再暗中观察一阵子邹壹辛,如果他真的只是偶然又和夏青搅合在一起,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许根本不用外人出手做什么,邹壹辛和夏青哪天就狗咬狗了也说不定。
“我除了星月,外面也着手搞了其他的公司。有备无患。”邹晏鸣风淡云轻道。好像一个公司在他口中就和买了件新衣服一样轻松。
江启轩了然。华汇的股权和管理权早就被邹振荣一手包揽,现在下放给了邹壹辛一部分。这件事在邹晏鸣重生回来的时间点就已经发生了,所以他干脆就放弃了华汇,平时对娱乐圈的事并不太关心。
江启轩解释了一番侯乐萱的状况,说邹壹辛看起来和她很亲密,今天在导演那露了脸,算是给足了侯乐萱面子。
之后夏青和邹壹辛在停车场见面的情景,江启轩只从一个角度看到了大概,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所以只能把看到的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
互相说了会儿话,刚才那种悲观的氛围渐渐散去。
邹壹辛和夏青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事已成定局,如果他们真的勾搭在一起,早已放弃华汇的邹晏鸣也没法强行出手阻止邹壹辛捧夏青。
不过这辈子夏青坑不到他们二人,那他对于邹壹辛来说不过就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小明星而已。
邹晏鸣淡淡道:“因为上辈子我在意夏青。而只要是我的,他就想抢过去。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这辈子,邹振荣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玩意儿,邹晏鸣愿意白送给邹壹辛。
谢家的财产,邹壹辛最后必定一分都得不到。
“嗯。他刚来s市的时候,认识了贺滨和其他一些富二代朋友,他们那群人里有不少私下玩得挺厉害的。大概他一开始只是想融入那个圈子,后来……也许是真的喜欢上那种对别人招之即来的感觉了吧。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还能顺便麻痹我和外祖父母他们,认定他对公司权利的事完全不关心。”
江启轩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犹豫道:“原来是这样。但你还记得我说过,上辈子最后我和夏青见了一面吗?他当时已经复出了。我想,除了邹壹辛以外已经没有人敢捧他了。”
“但是那时候的夏青应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邹壹辛对他或许还是有两份真情的。如果这么想,或许你能反过来利用他这个弱点?”江启轩推测道。
“没有想到这世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他们还会阴差阳错地搅到一块儿去。”江启轩叹了口气。
邹晏鸣脸色稍显阴沉,江启轩看在眼里,知道他想必也和自己一样,想到了所谓的“命定”,一时间无法确定,此生所做的种种努力最后是否会被引导至相同的结果。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了。
“……麻烦你了。”邹晏鸣最后只能道了句谢。
“真的谢我,那年底让贺滨给我发点年终奖哈。”
江启轩说完道了句“晚安”就钻回卧室了。他差不多摸清了该如何回应邹晏鸣一板一眼的态度——随口开个玩笑混过去就行。否则场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江启轩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单纯和自己客气。如果是真的,那他觉得这不叫认床,该叫精神洁癖。
大半夜的江启轩也没力气跟邹晏鸣扯这个了,就最厚的那床被子给他了,把沙发尽量铺软了些,还把生怕人家有钱人从小过得娇贵睡一晚小沙发,再整个什么落枕腰酸的。
“枕头是当初买的一对儿,我从来没用过另一个的,你放心吧。”江启轩一边铺一边声明。
“大老板,您万一有个好歹,我觉得贺滨这草包是搞不好公司的,到时候我只能含泪赶紧找下家了,”江启轩抖了抖手里的毯子提议道,“你就考虑下在这陋室凑合一晚怎么样?”
邹晏鸣原本因为自己接连的失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听他这么说倒是被逗笑了:“我去转告贺滨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啊。”
江启轩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笑道:“你去说好了。要是和你比,我估计他不得不认。”
江启轩看着掩着嘴咳嗽了几声的邹晏鸣,尴尬道:“我应该多拿几个杯子来回倒几次的。”
“没事。你也该累了,我不打扰了。”邹晏鸣默默放下了茶杯,准备起来。
江启轩看他要去拿外套,想到之前他昏昏欲睡的状态,不赞同道:“这个点你司机来接吗?”
江启轩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僵在原地。邹晏鸣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仿佛刚从噩梦里惊醒一样看着面前的江启轩,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睡着了。”
邹晏鸣一开口才察觉出声音哑得吓人。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假作无事发生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想喝一口润润喉咙。
江启轩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面前,将茶杯缓慢且无声地悄然放下。
刚才还在打趣这人是不是机器人,转眼就看到这幅场景。江启轩心道,也是,哪有不会累的人啊。
他看着邹晏鸣的模样,大概稍微理解为什么郑由刚才在车上等了四十分钟都没好意思叫醒自己了。这的确是件颇有罪恶感的工作。
靠在厨房台面上等了一会儿,滚烫的热水冲开茶叶,顿时清香扑面而来。江启轩这时不经意间瞥了眼手机,才发现原来一不留神他们又说到后半夜了。
上次见邹晏鸣时他还绷得好像在开股东大会一样严肃,这次时隔数个月再见,邹晏鸣显然在自己面前放松了许多。
江启轩晃了晃杯子,看着茶叶一片片沉下去,心里迟来地担忧,这个点儿还喝茶会不会之后睡不着觉?
不过江启轩很清楚,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耗费了多少心神。据他所知,谢家除了华汇娱乐以外还有旅游、餐饮等企业。之前邹晏鸣好像说过,他重生回来已经都把这些权利都逐步收到自己手里了。这都是实打实的家业,可不仅仅只是一句“持有股票”这么简单的事。
甚至与此同时,连海外的那部分邹晏鸣都没有放弃。
“我有时候真的都怀疑你这工作强度是不是机器人。”江启轩看着邹晏鸣的侧脸打趣道。
“我当时一时间没回过神儿来,最后才想用手机拍照,可惜拍糊了。拿给别人看肯定看不出是谁,但你应该认得出来。”江启轩将照片给邹晏鸣看。
这照片拿去给狗仔都没人会要,因为照片上的两人都很难认出身份,夏青只有一个后脑勺,挡了邹壹辛半张脸。
不过就算糊成残影,对这两人甚是熟悉的邹晏鸣肯定还是认得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