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爷关心,小女.....只是在抓捕这奸臣时,不慎受了些伤......”红墨轻咬下唇,用手掀开裙摆一角,露出脚腕轻声道。
只看那脚腕肿胀发紫,显然是新增的扭伤。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她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小女失态了.....”
说完后,红墨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姿态柔弱可怜。
“好了,你起身吧。”
静默片刻后,萧乾淡声道。
“请四爷恕罪!”
不等他问秦裕为何哑了,红墨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楚楚可怜的低喊道。
闻声,萧乾的神色更深沉了,他淡淡的俯视着红墨,问:“爷要恕你什么罪?”
待秦霜离去后,看到萧二在解天怀里嘤咛乱蹭的模样,樊小虞忍不住出声央求道。
解天起初担忧他会对萧二做什么,因此有些犹豫,良久没有答应他。
“真可爱,它受伤了吗.....?”樊小虞不知他所想,就自顾自擦掉眼角的泪,主动走向他,试图从他怀里抱过幼犬。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解天便感到自己的心被石子击中了,那石块有又硬又尖的棱角,刮得他生疼。
他张了张口,只有认真承诺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它。”
看着他们对视的神情,樊小虞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他躲在墙角,急忙指着门嘶声低吼:
那是你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不要因为我这个外人,伤害他。
两人默然对视着,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刻的缄默来的凝重和疼痛。
秦霜的凤眸凝满凄清的红色,他痴痴地望着解天,眼神中带着恳求。
他会杀了我们的.....!他惊惧地眨着眼,又硬着脸色道:“他要是不走的话,我、我走!”
“小虞你给我站住......!”解天对他的无理取闹是真的怒了。
“我出去便是。”秦霜静静地站在门旁,忽然淡声道。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可他们都不能带你回家。
就算解天救了他,他也不是他的归路。
另一边,樊小虞仍瑟瑟发抖的偎在墙角,颤声大叫:“他是恶人.......坏人.....!我不要看到他!让他走......!”
萧乾漫不经心地擦去手上的血迹,沉声道。
“是.....”
太监连忙下去传话,不到片刻,便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宫殿。
解天感到莫名,立即上前握住他的肩,温声问:“小虞,你这是怎么了?”
樊小虞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敢看秦霜,只哀叫道:“让他出去!解大哥......让他出去......!”
“他是摄政王秦霜,我不要看见他——!不要......”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尤其是提到那个弟弟时,秦霜心底没由来的有点发酸,很快他又暗笑自己多余,人家夸弟弟,他有什么好酸楚的,想了半天,他觉得无话可说,只有半阖上眼眸,把眼角的泪藏起来。
“秦霜.....?撑着点,就快到了。”看他没了反应,解天连忙出声呼唤道。
“好.....”秦霜轻轻的答应,极力保持着清醒。
破晓的微光拂进山里,枯萎的树林下,一个人影正背着另一个人,在湿冷的林荫里穿行。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好温暖的后背.....
停顿一下,他用冷锐的黑眸扫了眼不省人事的秦裕:“至于奸佞秦裕,即日起押入天牢,三日后斩立决。”
听见他的话,红墨紧绷的心脏忽而落了下来,来之前,她本担忧萧乾会对自己有所怀疑,更担心对方会在秦裕身上挖出他们的“秘密”,此刻一听男人要将那老东西斩立决,她自是没了后患,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小女便先行告退了。”她理了理衣裙,像婢子一样对萧乾行礼道。
“起来吧。”他用低沉的声音道。
意识到男人是要借手帕拉自己起身,红墨当即羞红了脸,垂着杏眼春心荡漾道:“谢过四爷.....”
萧乾深邃的双目毫无波澜,待她站稳后,他立刻松开了手,只留红墨一人僵站在原地,握住那块手帕发怔。
听闻此言,萧乾的神色一凛,片刻之后,他又冷笑一声:“这倒有趣,祭酒和唐莲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人,竟会在她手上......”
凄白的月色穿过琉璃瓦,倾泻在庞大的宫殿上,他身穿泼墨般的氅衣,刚毅的眉目冷如冰刀,手指间的残血像碎玉一样,淌在冰冷的地面。
“是呀,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太监连忙递过去洁净的手帕,谄笑着附和。
话刚说一半,红墨眼前便落下一块沾血的手帕。
“四、四爷......”
她抬起眼,就看萧乾正握着手帕另一端,面目冷凝地审视着自己。
“是.....啊呃、”红墨站起来的瞬间,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又摔倒在地上。
“数日不见,红掌柜的腿脚是不灵便了么?”
把她的举动收进眼底,萧乾带着一丝嘲讽沉声道。
红墨双肩一颤,泪眼婆娑道:“恕、恕小女擅自跟四爷北上京都的罪.....红墨自知从上次梵音寺一事后,我已不配出现在您面前......”
说着,她停顿片刻,又道:“可听闻四爷因这奸臣出逃的事烦心,红墨还是忍不住想为您分忧,便在民间四处寻找线索,没想到,竟真的在郊外的城隍庙找到了这扮做乞丐的奸臣.....!只是.....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挖了眼、毒哑了嗓子......”
她这番话说的没什么破绽,再加上那副楚楚动人的神情,倒真会让人信服。
“红墨见过四爷。”红墨用铁链拴住秦裕的腿,拉着他阔步走到萧乾面前。
看到她像对待牲畜般用铁链牵着秦裕,萧乾的脸色没有变化,眼底却闪烁着充满兴味的光芒。
“他这是.....?”
“出去!让他快走!走——”
“.......”秦霜没有多言,仅是满眼留恋地摸了摸萧二的脑袋,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缓缓走出了驿站。
“这小狗真可爱,解大哥,让它跟我睡好不好?”
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求求你、照料好它......
萧二伤势危急,若是在外面冻一晚上,恐怕就真的挺不过去了。
他不能让它和自己一起走向死路。
冷白的月色铺在他布满血迹的衣摆上,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红白交织,刺目的让人心惊,可落到他身上,只剩下一种刻骨的悲凉。
“秦霜......”凝视着他平静的凤目,解天的声音有些艰涩。
秦霜对他摇了摇头,把萧二轻轻放进他怀里。
见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一向宠他无度的解天竟感到有些烦躁。
“外面是寒风天,又有追兵,你想让他走到哪里去?”他沉下脸,神情严肃的问道。
察觉到解天在帮秦霜说话,樊小虞委屈的红了眼眶,他涨红了脸,不依不饶道:“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他就是不能在这里......!”
听到这句喊声,稳婆苍老的面容骤然一变,她掐紧手指,用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珠死死地盯着秦霜,神色里有一丝阴狠。
即便伤势过重致使头脑有些混沌,但秦霜仍能感受到四周的氛围很不好,他从小看人脸色长大,后来又被迫沦为杀人工具,对这样仇视的目光自然十分敏感。
一时,他惶然觉得自己的出现是那么不合时宜。
为不使樊小虞内心过早的填满仇恨,解天本不想把秦霜的身份告知对方,可让他意外的是,见到秦霜的第一眼,小虞的反应竟会那样激烈。
“啊——鬼、鬼呀!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自上次在秦府看到秦霜挖人双眼后,樊小虞连做了三日的噩梦,却仍没从那份恐惧里走出来,如今和秦霜打照面,他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失声尖叫起来。
失血过多的秦霜半昏半醒,疼痛中,他只能依赖这一丝微弱的暖意,筋疲力尽地伏在那陌生又熟悉的肩头。
“去山外的驿站,和我弟弟汇合。”前方的解天稍稍侧头,哑声回答他。
“我弟弟人有点傻,很单纯.....这是我第一次带他回家,岭南的风景很不错......你也会喜欢的。”
“是......”大太监见状赶忙应声,带红墨离开了朝议殿。
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萧乾闭了闭双目,眉峰里掠过几分烦躁和疲惫。
霜儿,你尽管逃,但不论你逃到哪里,爷都会找到你。
“来人。”
“萧爷,奴婢在。”
在她呆愣的时候,萧乾扬声叫来了门外的大太监,冷声命令:“红掌柜一路辛苦,抓捕逃犯有功,你们带她下去医伤伺候,不得怠慢。”
这段日子皇宫上下人人都在揣测是摄政王放走了秦裕,为此新君和王爷闹得很不愉快,眼下更是分崩离析,这个关头,红墨却忽然带着秦裕来了,这里面存的什么心思,明眼人心中都有数。
听闻那位女子在卧玉镇时,可是一直爱慕着新君呐......
“让她带着人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