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哥,你来的正巧.....!”看到贺彰,红墨急忙走上前:“你快尝尝这圆酥饼怎么样?我怕不合四爷的.....”
“萧爷让红掌柜到柴院一趟。”不等她把话说完,贺彰便沉着脸后退半步,给她挪出道路。
红墨的神情僵了半刻,很快她就掩饰住心下的慌乱,强笑道:“好.....我这就去。”
“这参汤再热一热,还有那些小菜,都端到萧爷房里.....再备些酒来.....”
今日一大早,镇子外就传来消息,说方圆几里的官兵已被击退,灾民们也顺利的转移到了镇上,这接连的好消息,放在往常定是要庆贺一番的。
“快、动作快些.....”
他从来不敢怀揣太大的希望,因为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似乎再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安置。
“萧乾.....不要来.....别过来,快、走......”不知过了多久,秦霜已经疼出了幻觉,模糊的视线里,他仿佛看到了男人策马狂奔,满脸焦急的朝他赶来的画面。
“不要.....快走......走。”他拼命地摇头,声音像被撕碎的琴弦,闷痛又喑哑。
秦霜安慰着自己,眼眶酸胀的发疼。
像他这样的废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这种痛苦,让他一个人承担便是。
“来啊,把这些碍眼的和尚给朕拖出去!”
他的半条命,正被狂风牵扯着飘荡,锥心刺骨。
夕阳快要落山,灼烫的风沙吹的人脸庞生疼,秦霜睁开凤眸,通过一片血污,看着忽近忽远的落日,心底哀伤却又庆幸。
天黑之后,三日的期限就到了。
萧乾冷峻的背影一顿,拉紧手中的缰绳,低喝一声后,策马飞快地冲出院落。
他的命已经丢了半条,有还是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秦霜在等他,等了他三天。
“他不会来的.....”秦霜自顾自的重复道。
他不想让萧乾看到自己现在样子,这样的狼狈、肮脏.....
秦霜缓缓抬起头,看着在烈日下扬起的漫天风沙,眼中却仍有一丝盼望。
“师父,您就带上我吧。”唐莲认真的恳求道。
“爷不能用他的性命做赌。”萧乾淡淡地看他一眼:“明日破晓前,如果没有爷的消息,你们便兵分两路,一路人回寨里听候祭酒的调遣,另一路人到京都接应秦霜。”
“四爷,不.....不,您不能去!您是渡关山的主心骨,怎能为了一个俘虏冒这等风险.....!更何况、谁知道此事是不是那个摄政王和朝廷合谋?他们串通一气,就是为了引您出山.....!”
听闻这话,众人十分错愕。
“所以,只有爷一人前去。”萧乾冷静如常,一双漩涡般的黑眸如刺刃、似冰锥。
可手背上爆起的青筋,却出卖了他的紧张和迫切。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救王爷?”唐莲返回到萧乾身边,哑声问道。
“来人,备马。”萧乾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冷声命令道。
小厮很快把缰绳递到了他手里。
萧乾死死攒住手里的信件,如渊的墨色瞳孔里凝聚着杀意。
若没有跟在张阿宝身后的唐莲,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到今日正午,秦霜落进萧治手中已经有三天,他不能深想那个人会遭遇什么,只要一想,他的头就会泛起剐心掏肺似的疼痛。
“四....四爷.....”红墨忐忑地走上前。
萧乾神情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问:“什么时候事?”
红墨的眼一颤:“四爷,红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呃啊.....!”
高温暴晒许久的身体被冰水浸泡,秦霜只感到了刻骨铭心的剧痛。
像是身体被从中间活生生的撕成两半。
贺彰没有与她多说,只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红墨的脚步很慌乱,眼神亦飘忽不定,像丢了魂似的,到了柴院,还没走进去,就见满身土渍的张阿宝跪倒在萧乾脚边,期期艾艾的哭诉着,而萧乾的脸色异常冰冷,深邃的眼底仿若凝聚着血色。
“萧爷,红掌柜到了。”
“是,红掌柜。”
红墨在下人们中间来回走动,吩咐着夜里的庆功宴,姣美的脸略施粉黛,眼里洋溢着喜悦的光彩,俨然像一个持家有度的女主人。
正在此刻,贺彰穿过厅堂,僵着脸色走进后厨,扬声叫道:“红掌柜可在?”
听见他一遍遍叫着萧乾,萧治眼里的血光更浓,他凶横地扼住秦霜的下颌,轻笑一声:“走?”
“秦霜,朕向你保证,只要萧乾敢来,朕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桐树一丝不挂地裸在炎日下,商会后院,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只见一个人影在后厨来回走动,向下人们交代着什么。
时辰一刻一刻的流逝,惨烈的刑法仍未停止,每当他阖上眼,或是昏迷过去,萧治就会命人用冰水把他浇醒。
分明是燥郁的盛夏,他整个人却像身处寒冬,不仅面色雪白,就连纤细的双腿都被浸泡的肿胀,无力的耷拉在地面。
秦霜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呆然不动,甚至开始难受的想,如果这一次他挺不过去了,萧乾会不会为他流露出一分怜惜的表情?男人会想他、念他么?
萧治似是等的不耐烦了,他在秦霜面前左右踱步,暴跳如雷的下令道。
“不要.....杀我.....”年纪最小的阿布早就体力不支,拖着颤抖的嗓音低叫道。
他细弱的哀叫引起了萧治的注意,他踱步到阿布面前,一手揪起小和尚破烂的衣襟,眼中闪过狞恶的光:“小东西,就从你开始.....你们,把他的耳朵给朕割下来。”
萧乾没有来。
他不禁想,对方兴许是还没得到消息、又可能是暂时脱不开身.....亦或是,男人在生他的气,任由他自生自灭。
也好、这样就好.....
萧乾不敢想,不敢细想他脆弱敏感的心绪。
那人一定很害怕,从开始的期盼,到后来的缄默,再到彻底的绝望.....
这个瞬间,萧乾恨透了自己,他咬紧牙关,用缰绳把手掌勒的皮开肉绽,就算这样,也不能制止心头的悔意。
见小厮牵来马匹,红墨疯了一样的阻拦着。
“红墨,三日之内,带着你的人离开卧玉镇。”萧乾翻身上马,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四爷——!您去了会没命的!”听见男人无情的话语,红墨心知自己再也没有半点机会,便厉声叫喊道。
“可是、萧爷,朝廷那些狗贼奸诈狡猾,您好歹带上俺,或者唐莲小子.....”贺彰忍不住劝道。
这些天常有从京都来避难的百姓,据他们所说,为抓捕“乱党”,萧治已经杀红了眼,昔日繁盛的都城,已变作了人间炼狱。
这一趟,对方要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唐莲看得困惑:“师父,为何只有一匹马?”
萧乾拉紧缰绳,沉声道:“萧治给出的条件是一命换一命。”
“什么?!”
萧治要他一命换一命,还剩半天的时间。
“师父,地图画好了!”这时唐莲满头大汗的从房檐上跳下来,把一沓纸分发给在场的兄弟们。
大家一一接过图纸,面容都十分凝重。
“萧爷,是她!就是这个歹毒的女人污蔑小人是奸细,把俺关进了柴房.....!不让俺向您通报王爷落难的消息!要不是唐莲,俺、俺说不定已经死了!”
看见红墨的脸,张阿宝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大声控诉道。
“不、不.....你血口喷人!四爷,他是传递假消息的探子,您不能轻信他的话!”听着他叫骂声,红墨连忙跪下来,颤声辩解道。
可他只发出半句呻吟,就死死咬住了唇。
“摄政王的骨头越来越硬了.....朕都快不认识你了。”
恍惚的视线下,萧治抬手拖起秦霜苍白的脸,用淫猥的眼神打量着他:“若是萧乾没有来的话,朕就捏碎你的骨头,装进价值连城的锦盒里送给他,你说好不好?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