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那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不是我!屠茨陷入了混乱之中,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显是他多年之后的模样,完全是个阴郁薄情的暴君,血溅到头发上了都不洗洗,只会在那桀桀桀的笑!一看就是师尊打少了。
不同于慈殊的第三者视角,屠茨见到的更加......感同身受,他一边看到自己与师尊记忆中的那个人隔得很远,远到永远都不会再见,一边感到温热的、粘稠的、铁锈味的鲜血从脸颊上流下。我的手插在谁的胸膛里,捏碎的又是谁的心脏?
为什么我那么绝望,那么伤心?
时间不等人,还有许多事情没办。“我无意探究你的记忆,只会分享我的那一段记忆。”慈殊上前一步,一手掌住了屠茨的后脑勺,踮脚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屠茨的,拉他进入了自己的记忆,分享自己所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屠茨倒抽一口凉气,满头冷汗地推开慈殊,怀中的沉重琉璃瓶滑脱,砸到脚上。
即便慈殊想看屠茨的反应,那也被屠茨脚趾被砸的现实痛苦扭曲了。十指连心,屠茨惨叫一声,蹲下去抢救自己的脚趾。
慈殊平静地问:“魔道修习口诀天生适合你的血脉,认真运转的话你的进步会一日千里。如果你想换专业,我需要确认——为什么?”
屠茨小声说:“我就师父给我那天看了一眼就不能忘记了。我怕我太适合这个会造成您看到的结局。”
“可我看到的就是你没有修习口诀也造成了那个结局。如果你按照普通修仙者那样修仙,你仙缘平平,到头来被不知名的东西影响,酿成大祸。”
“武器是没有感情的,你要做的是驯服祂。”慈殊收回手,让陨钢重新回归平静。
“徒儿定不让师尊失望!”
“一定不要让你师父失望。”慈殊纠正道,看着屠茨变化的脸色,惊奇道,“你该不会忘记你是天下第一仙门镇缘宗宗主方恩居的弟子了吧?”
慈殊将装着液态陨钢的瓶子和屠茨并排放置,纯净琉璃瓶内部的陨钢贴着慈殊的手移动,慈殊轻声说:”我早就没有资格使用你了,你渴望也值得诞生,惟愿你是为了保护而存在。“他犹豫一下,用更轻的声音说:”别伤害师兄。“
最后,他再次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屠茨的,沉入他的识海。
慈殊扑哧一下笑出声,摆摆手示意这事儿还没有提上日程,"其实只要别死人,你和金金在一起也挺好。镇缘宗不搞包办婚姻,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就行。"
不是,我喜欢的明明是......屠茨绝望地说:”如果我真的见到师姐情难自禁了,您还是把我绝育了吧。“
他突然头晕目眩,慈殊照顾他到床上躺着,轻声说:”你刚刚接受了太多记忆,睡一觉就好了。“
“为何不考虑一下你们是在共同的事业追求下日久生情?”
“共同毁灭修仙界的事业吗?”屠茨半开玩笑的说,“利用了有魔界血脉的我就算了,紫云岛仙子之女的反叛可真让人吃惊,难道她也被夺舍了?”
“所以丘戟在那里。”慈殊说。
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我。
没有被夺舍,但就是变了一个人。狂性大发,杀人如麻,将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我的力量竟然会如此庞大吗?屠茨看向自己的双手,我就是用这只手握着剑,将方恩居宗主......将师父给......他一想到最后那个画面,就觉得一阵透心凉。
绝对不要变成那样一副发狂的野兽模样。他下定决心。
“不过这只是原材料,得先让你们彼此熟悉一下才能决定最后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彼此熟悉?”屠茨有些茫然。
“这是液态陨钢,据说能成为有生命的武器,要极致的热才能让祂凝固成型。所以,在我们到工匠家之前,你负责携带。”
不要紧,绝对不要紧的。
事情已经开始不同了,有师尊陪在我身边。师尊对这类事件有充足的应对经验,我们都会好好的。
可师尊记忆中......怎么没有师尊?还是说那是师尊的视角,师尊一直跟着我?屠茨没弄懂慈殊”看见“的机制,满腹疑惑。
然后他吐了。
幸好他此前胃口不佳,没造成什么壮观景象。一个清洁术就搞定了。慈殊试图把他拉起来,屠茨粗暴地推开慈殊,他没有......没能控制住力气,慈殊被他推得一个趔趄。
他迅速地跑出去继续吐。
“那是师父和师尊决定的,如果......”
“你对自己如此不信任,倒枉费了我对你的信任。”慈殊干脆地说,“我给你看我‘看见’的。”
“我......”屠茨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的记忆呢?他一直呆在桃源乡,顶多是瞒着师尊后山斗殴。而且师尊向来尊重弟子隐私,决不会趁机偷看。屠茨担心的是意识相连很可能会导致情感的彼此流通。
屠茨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不是拜师之后师父闭关,我还和您在一块儿,生活没变化太习惯了嘛......”
“那魔道修习你运转了几个周期了?”慈殊顿了一下,“你运转了吗?”
屠茨的目光从左边溜到右边,问:“我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按照普通修仙者那样修仙吗?”
屠茨迷迷糊糊地问:”您是怎么一开始就说那不是我呢?“
”首先是那人的动作习惯和说话方式都与你大不相同,这点我也和宗主一起确认过了。“慈殊的手贴到屠茨的额头上,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其次,我相信你。你在镇缘宗长大,不会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
意识快要消失了,我怎么会突然这么困?用尽最后的力气,屠茨说:”谢谢您相信我。“
丘戟在。那么现在没有人能碰得了钱金金,不管有意无意,钱金金也无法伤到任何人。屠茨想着,问:“如果我哪一天真的要变成反派呢?”
“趁打得过你的时候先把你绝育。”慈殊见屠茨露出惊恐的表情,安慰道,“丰杏每年都会做很多场绝育手术的,特别熟练,你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就结束了。”
“那都是在猫猫狗狗兔子上练的吧!而且我还不想什么都感觉不到就结束啊!“
等他回来,屠茨一副吐到能直接飞升的虚脱模样,率先问:“我和钱金金师姐?不可能!”
慈殊皱起眉,“你看了全部记忆就想说你和金金的婚事?”
“太遥远了反而不真实,感觉那不是我。就像观看了特别细致的修仙记录一样。”屠茨耸耸肩,“但为什么‘我’和师姐要在一起?江南钱家莫非有什么特殊血脉,或者说紫云岛仙子那一支?”
“我以为液态陨钢是传说中的东西。”屠茨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珍贵,只是这太不真实了,神话中的东西现在就在他的手上,只有分量如此真实,“您要把祂给我?”
“我和宗主一起送的,算拜师礼和毕业礼两份合一,可不许嫌少。”慈殊的手贴到透明的柱身上,陨钢被吸引了一样黏了上去,像一只黑色的手欲与慈殊交握。
“当然不会。”屠茨感到陨钢逐渐朝慈殊倾斜,“祂喜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