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他吃大亏了。”伸手推着邢世柔残缺的肩膀,一把抽出了长剑。
邢世柔腹中鲜血狂飙而出,直挺挺倒在地下草丛中。透明雨水一刻不歇落在他的脸上,而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始终不曾合拢。
方云漪方才丧失的真气虽然不多,但他练成神功不久,修为尚不稳固,骤然受到这等邪功侵袭,只觉得气血翻涌难以抑制,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横冲直闯,活泼泼的难以驯服。
方云漪疼呼出声,鲜血淋漓而下,半边衣襟登时红了,体内龙族真气则迅速泄入邢世柔手中。
一时间方云漪气海震荡,眼前金星乱舞,危急关头不假思索,手中长剑用力往前刺了出去!
耳边听得一声闷哼,真气外泄忽然中断。方云漪一怔,只见手中长剑狠狠刺入了邢世柔腹部。
众人稍一转念,便即明白,无涯盟眼下为敌人大举入侵,南峰失陷,北峰告急,正是十万火急的当口,盟主却失踪不见,这些魔修定是在林中寻找,又被邢世柔方才那声惨呼给引过来了。
邢世柔听得无涯盟群魔正在赶来,心知今日不论哪一方获胜,他都无法立身存命。当初依附无涯盟,不过是贪图便宜好处,怎知到头来一条卿卿性命,竟然交代在这异域绝顶之上?
邢世柔狂怒之下神智颠乱,忽然哈哈大笑不止。方云漪给他狰狞神色吓了一跳。
邢世柔狂怒不可抑止,面目狰狞,双目血红,恶狠狠瞪向方云漪。
方云漪对上他穷凶极恶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震。
严惟洲见邢世柔魔气散逸,提醒道:“仔细点儿。”
闵莲君把靖太昌往地下顿了顿,说道:“这黑豹子连他自己都保不住,还能有什么妙计保得住你们?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方云漪把头转到一边,轻轻哼了一声。
裴雪红又见严惟洲一手扣着陆月归的脖颈,众狐族侍卫神色也都很不自在,笑道:“啊呦,妖族联军此刻正在热火朝天攻打我无涯盟总坛,怎么你们自己人还打起来了?屠龙圣仙可是嫌下面打得不够过瘾,又要挑拨一次人妖大战?”
陆月归说道:“既是自己人,偶有争端也属常事,实在无须介怀。”
这时林中树摇草折,无数人影匆匆包围而来,四面八方又响起短促笛声。
方云漪拄剑撑在地下,气海震荡犹有余波,急道:“莲哥哥,无涯盟的魔修都来了,你快看住靖太昌。”
闵莲君绕开邢世柔的尸首,一伸手提起靖太昌,又扶着方云漪,一同来到严惟洲身边。陆月归使了个眼色,众狐族侍卫也尽数归拢过来。
邢世柔发出一声凄厉惨呼,终于撒手放脱了闵莲君。
只见他左肩截断处一片血肉模糊,身形无法平衡,摇摇晃晃甚为狼狈。
他那惨呼声在风雨中远远传荡开去,密林中四面隐隐响起瑟瑟异动。
严惟洲见方云漪神色隐忍,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肩伤如何?”
方云漪喘息着说道:“有些……有些疼。”
闵莲君连忙上前扯开他衣衫,看见他雪白的肩膀上赫然豁开五个血洞,鲜血潺潺而出,不禁又怜又怒,取出伤药为他敷了厚厚一层,又撕下内衫包扎停当。
方云漪惊得呆了,再抬头一看,邢世柔圆睁双目,当场毙命!
两人这几下过手都在兔起鹘落之间,待得众人回过神来,方云漪已经一剑结果了邢世柔。
闵莲君惊道:“你怎样了?”
邢世柔手爪子越挥越急,没有一招守势,只顾狠斗猛攻,浑然是不要拼命的无赖打法,显然是自知无幸,宁可大伙儿同归于尽。
方云漪心意一慌,脚下突然打了个绊子。
邢世柔手爪立即攀上他肩颈,嗤嗤几声,尖利指尖在他肩头肉上抠出了五个血窟窿。
方云漪还不及答话,邢世柔猱身直上,右爪狂挥乱舞,拼命抢攻。方云漪连忙挥剑格挡,一片雪光护住身前。两人这一次过招更是以快打快,凶险万分。众狐族侍卫在旁按兵不动,只看得胆战心惊,目不暇接。
闵莲君凝神瞧着密林,忽然神色一凛,喝道:“魔修们来了!”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林间树影中闪动着密密匝匝无数人头,又有斑斑点点的刀剑反光,正在急速向断崖处逼近。
天上乌云密布,大雨丝毫没有停歇之兆。
方云漪心里着急,说道:“各位香主,你们睁眼瞧瞧,无涯盟南峰已经失守,北峰沦陷也是迟早的事。你们负隅顽抗正如螳臂当车,不如赶紧弃剑投降,也省得妖族联军多费力气。”
裴雪红说道:“是吗?我瞧你们背靠山崖,无路可退,此情此景才是真正的负隅顽抗呢。我们盟主早就布下妙计,只是此刻还未展现出来而已。不到最后一刻,话可别说得太满。”
一群人背靠山崖,面朝密林,严阵以待。
须臾间只见一群群魔修钻出林子,层层叠叠围住了方云漪等人。放眼望去,人数总不下数百。为首的是裴雪红、黄泉娘子和另外三四名面生的香主,远处林子里还有更多魔修包围而来。
裴雪红见盟主为敌人所制,大喊道:“龙太子,你既然有本事逃出那密室,怎么还不下山抢命去,竟敢跑到山上来挟持我们盟主?你胆子大得很呐,可是仗着你这群奸夫的脸面了?”
闵莲君气喘吁吁,微一迟疑,回头看向那一株株参天怪树,心想:“怎么林中仿佛藏得有人?”
方云漪反剑竖在身后,扬声对邢世柔说道:“你输了。”
那机关臂虽是义肢,但这些日子与邢世柔的身体已经血肉黏连,今日为方云漪所毁,便如硬生生又断了一次他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