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形销骨立,睡得越来越久。我痛恨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早点和他走,否则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一天的到来,是有预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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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beta支走的两个月里,我无法想象哥哥到底遭受了什么,即使已经从那梦魇中逃离,健康却被彻底掏空了。
肉眼可见的虚弱,气息若风中残烛。
我每晚都要紧抱着他,确认那颗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哥。”
我急促呼着气,视线转向他。
“你走,我留下。”
这次,逢时应景,海棠醉日。
但是被捅刀子的时候又觉得不甘心,后来又在迷茫中像具行尸,心若死灰。
直到我说,“我要代他实现那些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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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很小的时候,战乱烧到荒星,元帅大人在残垣断壁中登陆,救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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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完成你的愿望,哥,以你的名义。
alpha把我拽回来,愤怒地瞪着我,暗红色的头发像燃烧的火焰,“你他妈干什么!寻死啊?”
“我哥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活?”我反问。
“但是他想你活!”
感谢上天把他送给我。
——应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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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定义性别者的迹象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吧,只是我们当时都没有发现——等我冷静下来时,beta已经倒在了地板上,头上背上全是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
他被我割破颈动脉,生命飞速流逝。
我抬眼对上哥哥惊骇痛苦的视线,玻璃片从手中脱离,控制不住颤抖。
我不像哥哥那样善良,在暗处冷眼旁观,看alpha逐渐力竭,脚印拖着一地刺目血红,被追上,刀锋即将深深刺入他脆弱的颅骨。
然后会像我哥一样,慢慢失去呼吸。
我被唤醒了一丁点儿的同理心。
我找到了,但看不懂,我当初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和他一起学习文字?
到头来,连他最后的话也无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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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眠在一丛海棠花下。
人死后骸骨归土,汲取他血肉成长的花竟然开得粲然烂漫。
“如果没有你,我十岁就死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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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怀里失去呼吸,黑色长发遮掩住惨白的面容,看起来像是安静睡着了。
“……两年前。”
两年前,他带我从破败的小屋里搬到干净宽敞的新家。
我红了眼眶,“他拿我威胁你?”
十八岁,他分化成了alpha,身材高挑,长相帅气,很爱笑,温温柔柔的。但好看的皮囊在荒星是种极端利弊的东西,没有背景的话下场都一样,要么自愿卖,要么被迫卖,要么死,还可能被奸尸,最后变成一摊模糊的烂肉。
他瞒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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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费力睁开眼睛,很慢,皮肤白得透明,像朵残败失色的海棠花,被压折了坚韧的枝茎。
静静地看了我半晌,声线嘶哑。
然后小声念:别离开我,哥。
他捏我手指,说:好。
在首都星东躲西藏了大半个月,他们终于放弃寻找我们了。
眼眶红着,哥哥皱着眉,摇头。他来不及收拾细软,搜刮了那人身上所有的钱,胡乱擦干了身上的血迹,最后捡起那块镜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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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颠沛。
我杀人了,一个有钱有势的beta商人。
他乐于分给我哥一点可怜的宠爱,支开他的下属不让他们跟着过来,免得吓到我。
我和哥哥沉默对视了一会儿,花了半分钟让自己的呼吸不再发颤,重新把碎片捡起来,狠狠刺进beta疲软的下体。
找到信念,找到方向。
原来我们两个救过彼此的命。
我带许长洲去看哥哥长眠之处的海棠,也是热情的火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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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了那个脾气很差的alpha,说尽了我的所思所想,他安静听着,不发一言,最后沉默了一整夜,第二天突然对我绽开第一个笑。
后来教官告诉我,他当时真的想过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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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习飒元帅成功带兵击退敌人,他的漂亮战绩在商城大屏幕上循环播报。
哥哥看到了,说他来生很想参军。
我是你唯一的念想吗,哥?
可我没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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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醒了,明明一脸不耐,声音却异样温柔,一字一句念出内容:
我很清楚我已经行将就木,陪不了糖糖多久了,但我不甘心,他是我唯一的念想。
记下那段字,出去时看见一群混混正在欺负一个alpha,像是有钱人家的。
亮着雪白的刀子捅进去,扯着血出来。
绽开艳红的海棠。
我哪里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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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中转站,在阴暗潮湿的小巷一寸寸寻找,他曾偷偷在这里刻下过一段文字,不肯让我看,我当时故作不屑——反正我不识字,看不看都一样。
手里拿着我杀死beta用的镜子碎片。
里面映出张肤色健康的脸。
我的脸。
哥哥低低嗯了声,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他捏我手指,说我是他的幸运。
因为是唯一的幸运,所以献出多少都值得,也心甘情愿。
没有轻举妄动。
等看清楚那个作恶的人,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我们的熟人、朋友、甚至是恩人,他是哥哥的顶头上司,我们拥有如今的生活都拜他所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