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不是生病了呀?”母亲竟然放下碗筷,伸手试探蓝旬脸上的温度。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蓝旬一把打掉自己母亲的手,有点慌乱的站起来,后退两步,弄倒了凳子,连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敢看,急匆匆的往外跑。
蓝旬隐隐觉得,所有人的态度都很不对劲。
太热情了,太……关注他了,他总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这么关心自己。
这种感觉在蓝旬看到桌子对面坐了父亲母亲以后变得更强烈了。
蓝旬怀着满腹的疑问,看向屏风。屏风后面,果然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等等,我的屋子里什么时候有这扇屏风了?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云霓和云虹向自己走来,服侍自己洗漱更衣。
桌上立刻摆满了食物。
蓝旬睁大了双眼,诧异的问 :“你......您这是......从哪弄的?”他改口改的飞快。
祂注视着自己祭品情绪的转变,模模糊糊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对家很有执念。
但因为这是祂第一次揣测人类的心思,所以祂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决定再看看祭品想的是什么。
“有,有衣服吗?”蓝旬坐在床上,把身体藏在被里。自己的衣服他不敢奢求了,是件男性的服装就行,如果是女子的衣装,也不是不行,总要有一件蔽体的。
蓝旬再睁开眼睛,被面前的黑暗吓了一跳。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以后,他还以为没有什么能再吓到他了。蓝旬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这个空间是随你的思想改变的。现在这个样子是空间本来的面目。”
所以空间恢复原状,是因为自己不再幻想自己回到家里了?
神.....?!
原来是一直以来供奉的神啊......
悬在半空中的心落地,蓝旬松了一口气,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闭上眼睛,向后软倒,靠在床柱上,对于未知的恐惧如潮水般退去,转变为对自己迟钝和幻想的嘲笑。
又?父亲?教训?
这些陌生的字眼让蓝旬彻底清醒过来,他愣愣的看着床边的妹妹,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蓝灵?”
奇怪,她不是每次看到我就绕着走吗,怎么突然这么亲近了?
他的目光依次略过摆在床上的食盒,一直不说话的秋思,房间内的摆设,窗外的景物,最后目光又回到秋思脸上。
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你是秋思吗?”蓝旬边问,边把碗放回食盒里,飞快的扫了一眼食盒内的食物。然后把盖子盖上。
他犹豫着伸手去接。
汤是土豆炖肉汤,还没凉,散发出的香气让蓝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唾液也开始大量分泌。
蓝旬慢慢把碗凑到嘴边。
蓝旬被香味惊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床边的秋思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秋思?”蓝旬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坐起来,背靠着床的栏杆,以减轻对自己下肢的压迫。疼,太疼了,浑身上下都疼,脑袋疼的快要炸开了,真想直接把脑袋剁下来!
他扶着额头稍微适应了一会以后,开始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刚才是......在秋思家里,跟她面对面坐着,眼前突然一黑以后就在自己的床上醒来?那,是秋思找人把自己送回来的?
碗碎了,汤洒了。空气凝固了。汤浸湿了一小块蓝旬身上的衣服。土豆块和鸡肉块也静静的散发着香气。
蓝水草笑的发抖,把碗和匙放进食盒,又拿出一碗汤。祂没有接,让水草放回食盒。祂觉得还是让这个祭品自己吃比较好。
然后,他把目光移向了被弄脏的衣服。
他捏造出来的幻境确实是祭品一直渴望的,但他为什么没有开心呢?
感受着蓝旬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抖动越来越剧烈的身体,祂撤掉了幻境,看着蓝旬慢慢平静下来。
突然,床上凭空多了一个食盒。
梦中有悠扬响亮的歌声,身下是颠簸的感觉,耳边还传来呼呼的风声,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一丝香气……
身体,怎么动不了?啊,摔的好痛,感觉整个背部都没有知觉了,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好黑的地方,动弹不得,也没有人,喊也喊不出声,难道自己就要这么待到死?
怎么回事?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秋思呢?对,去看看隔壁的秋思!
另一边,祂感受着蓝旬潜意识中的负面情绪,第一次产生了手足无措这种只有人类才有的心情。
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未跟父母同桌过,就连见面似乎都很少,尤其是父亲,偶尔见一次也是态度疏离。但是现在父母不仅言辞温和,脸上还都有让人放松的笑容……
“怎么不吃?发什么呆呢?”父亲似乎注意到了蓝旬在走神,开口询问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关切。
“哥哥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啦,说什么反应都特别慢,还发呆了好几次。”蓝灵在一旁随意的接话。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一股陌生感涌上蓝旬的心头。
表面他任她俩动作,但实际已经开始偷偷打量屋子里了。
虽然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个物件都是自己熟悉的,但就是哪里有问题。
“是我啊,怎么,睡一宿把你睡傻了?哎呀你怎么还愣着,云霓云虹,快帮他更衣洗漱!”
说着,蓝灵从床上下来,蹦蹦跳跳的往外室走。
云霓云虹?那不是父亲身边的人吗?怎么到自己身边了?
然后他就惊喜的看到,床上出现了那件他最常穿的衣服!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穿好了衣服。
蓝旬又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忍受不了饥饿,对着空气问:“还......有吃的吗?我饿了很久了......”最好面前的这一张桌子上都摆满食物。他感觉他可以吃下很多很多。他偷偷在心里补充。
他垂下头,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那......能让空间再变回去吗?”跟神提要求,其实他还挺紧张的。但是现在自己全身赤裸的在一片黑暗中,还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只是,这个神,看起来跟故事和传言里的并不一样。
“只要你想。”
蓝旬再次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拼命回想自己的房间。等他回忆完,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外面确实又变成了自己房间的样子,才放心大胆的睁开眼睛。
原来是神啊......他真傻,他被当成祭品献祭了,怎么还可能回家,怎么可能看见其他人......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整个房间包括里面的东西开始扭曲,崩塌,变成黑暗中的虚空。祂也没有继续维持秋思的样貌,重归没有实体没有具体形状的形态。
但祂无处不在。
他悄悄攥紧被子的边缘。“你不是秋思对吧?”
他其实有点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我是神。”声音直接在蓝旬的脑海中响起。
就在汤即将进入他嘴里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这股不安迫使他把碗从嘴边拿开。
他仔细看了看碗里,汤是正常的颜色,土豆和肉被炖的烂熟,颜色和形状都没有什么问题,微微晃动碗,碗壁上也没有奇怪的东西。
那是怎么回事?
那.....之前自己被献祭给神,被奇怪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惊吓,是.....噩梦?
“秋思,我刚刚是晕倒了吗?”他选择性的忽略了秋思的异常。因为此时此刻,蓝旬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不停的催眠自己,刚才那些经历只是噩梦,现在梦醒了,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
但对面的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用怪异的姿势把一碗汤递给他。然后把自己身边的食盒往两个人中间推。
人类好像,不穿脏衣服的吧?
祂把衣服从蓝旬身上拽下来,扔到一旁,衣服就自动消失了。祂想了想,又把放在一旁的被子打开,工整的盖在蓝旬身上。
然后祂就静静的等着祭品醒过来。
“这个人类一定能吃!”一根蓝色的水草小心翼翼的打开最上层的盖子,从里面圈出一只碗,递到祂面前。“人类关系好的都是互相喂。”
祂学着记忆里人类端碗的姿势伸出手接下,左手捏着碗沿,把碗稳稳当当的放在摊开的右手掌心上,然后按照人类的习惯,然伸出右手去抓勺子。
啪嗒。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把蓝旬从这个怪异的梦中拉回现实:“哥哥!起床啦!”
蓝旬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线,看见自己的床边趴着一个浅绿色的人影。“再不起床,弟弟又要比我们先到啦!”说着,还伸手要掀蓝旬的被子。
蓝旬马上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但是床边趴着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举动已经触碰到了蓝旬的逆鳞,还是用着带着些许催促的口吻跟蓝旬撒娇:“快点穿衣服嘛,不然待会迟了我们又要被父亲教训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