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我们暂时安全了。”沈洪福放下林思月,回忆起日记所绘,四楼应该是她初次与鬼王三指会面的空间。
如他所想,目有所见:此地全然是一片明亮旖旎的光景,手臂长的金鱼们摇曳着纱幔般的尾巴,缓缓从他的面前游过,条条绵延至深处。
前面的窗户被推开,仅有三指的手夹起香烟,猛吸一口,吹出的烟尘喷在玻璃上。一部分在缝隙上化为翻滚的细流,涌入外面的幽暗间。沙哑的嗓音传出:
血红的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不一会那女人开始往上攀爬,很快就到了一楼半。
“说好的伽椰子丰泽花苑分椰呢,怎么不倒爬楼梯了,冲这么快?!”
沈洪福立马抱起林思月径步往上逃,身后“咚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又急又密、正在逐渐逼近。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
“哪有,你大哥哥我蹲的这地方逆光。”
沈洪福收起转瞬的哀恸,笑着站起身来,低头说:“走吧,咱们一起回家。”
“你礼貌吗?我怀着孕呢。”年轻女人只想摔门,但潜意识又想听下去。
“还以为能装逼,结果直接摆烂,哎。”
于是沿路皱眉吐槽直到302室门口。
一大早就被人敲开两次门,防盗铁门后的年轻女人显然很生气,尤其是门外还站着个身穿道士法袍的“神棍”。
专属于夏天早晨的清凉笑话。
无人楼道内仅回荡着他杠铃般的“哈哈”声。
被杂乱长刘海挡住半边脸的红衣小女孩缓缓抬起头,眼中竟透露出一丝担心。
于是收了拘来的厉鬼封坛,暂且犒慰下坛还营兵马,仅留上坛护守。
齐天敲开卧室房门,和事主夫妇简短陈述后,又分别发了灵符和护身法器,这才独自走出房门。
……
关心则乱,他心里快成糨糊,只想着不该让对方独自出去,于是再次烧符上表,问询位置所在以求祖师护佑。
向来已读秒回的将帅此时却一言不发,更让人心焦。
胡济天,不要拖拉,做好你分内之事。
法令即成,霎时间法坛震动,好像是要被什么掀翻。
“靠北,竟然还敢翻我的坛?!”齐天嘴都要气歪了,捞起神器便开始斗法,五雷号令急急而行,罡风卷满屋,最终只拘来一位。
还有一个是跑了吗?他继续问询。
“多谢,糖可真甜,回头一定买30块的香烟孝敬您。”
他表情不变,笑着揉紧糖纸揣进裤兜。
二十五
“三指大哥,刚刚多谢您相助啦,实在无以为报,就给您讲个笑话?”
“额……”很想拒绝但又不太好拒绝的语气。
“从前有一盘小菜,它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人端走了。”
二十四
“林思月?”
小姑娘瑟缩在墙角,想要却又不敢握住探入视域的手。
“月猇将军的漂亮小情人,你过来一下。”
“……”
沈洪福前后左右上下来回找了三遍,确认是在喊自己,才牵起林思月往窗边走去。
要是被女鬼这样轻易抓住,会不会被气宇轩昂前来捞人的祖宗嘲笑?虽然他还在为昨夜被轻松“拿捏”的情事赌气来着……
刚跨过四楼,身后的响动也随之戛然而止。沈洪福止步转身,心想大不了与那长发女人“心动面对面”,结果对方却背对三楼半的墙角不再动弹。
仔细打量一番,数汩从她小腿内侧流下的鲜血将白色吊带裙染红一半,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很快晕成一小滩。
小姑娘反而被什么东西吓得一激灵,拼命往他身后躲,伸手往楼下指:“我们快走吧,那个阿姨要上来了。”
他顺着楼梯中空处往底边探视,好巧不巧正跟一楼往上看的长发女人四目相对。
倒吸凉气。
“现在没那么害怕了吧?”沈洪福拍拍她的小脑袋,轻轻牵起裙边的手——
两人触碰的刹那间,摇摇欲坠的心情,仿佛存在于山顶的风之上。红色的线绳构成了世界的经线与纬线,密密地织合……被红绳捆缚的双手,固定双腿的秤砣,散发出糜烂水气的莲缸;柔软的泥土作为浮物,让深呼吸后的肺部充满胀胀的充实感。
死亡是缩小,是分解,最终化作泪,沿着他的脸颊落下。
“道长,如果是灵符的事情,刚才有个帅哥已经给过我了。”
齐天懒得思考话术,为了观察女人的神情,他直截问道:“姐姐,请问您养小鬼吗?”
果然看到了满脸疑惑。
早晨的楼栋传来些许不同寻常的吵闹,齐天趴在楼梯口往下看,只能隐约看到一楼来回的人影,似乎在搬东西。
“挑在今天搬家吗?真会选日子。”
不断进出的陌生人会影响这栋楼的“气”,也会影响他做法收拘的准确性。
本应该出现的心示却被另个低沉且愠怒的声音取代,吓得齐天抱头骂娘。
“怎么还能抢麦diss呢,比我祖师爷还恐怖……行了行了我这就继续干活!”
亏得当头棒喝,他瞬间开动脑筋,将所有已知线索串联起来,最后浮现出一个大胆猜测。
又得了将帅心示:有主之物,不便强取。
“有主……什么狗屁邪门玩意竟然豢养厉鬼。三指不敢管,兵马不肯收,到底什么来头?”
齐天正待苦思冥想,却猛得一拍脑袋,连忙给洪福打电话,可无论怎么打,都没人接听。
齐天看完沈洪福给他发的微信,好消息是林思月这丫头并未走人胎,三楼孕妇状况正常;坏消息是婴灵也一同不见了,恐怕是遭遇到了什么凶物。
既然有了办事的思路,他立刻燃符起卦,表奏上坛兵马九天杀童大将,遂得了心示:确有不属于本楼的冤魂厉鬼,而且还有两位。
事不宜迟,他再次请香烧符,挥动五方旗,吹响牛角,召集五猖兵马前去拘拿。
“呵呵,有趣。”
三指哑声笑着,捻住两颗糖果递出来;他接过糖果剥开糖纸,一颗吃到嘴里,一颗蹲下喂给小姑娘。
沈洪福展开两张糖纸,一张上写着“婴灵躲在一楼”,另一张上写着“小心红衣女孩”。
那些擦着高窗飞过的鸟投下的斜巨阴影,构成了楼梯上的镂雕织梦,仿佛近在咫尺。
沈洪福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向前蹒跚几步,离小姑娘又近了些。
“咳咳,那个,从前有一根小火柴,它觉得自己头顶特别痒,于是就抠呀挠啊的,然后它就烧起来了……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