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女方说男方有小三，拿东西打他，男方报警了……男方说每月工资都上交了，没有钱养小三……女方说男方在淘宝买了三千的项链，寄到公司，是给小三的礼物……男方说项链是送给她的惊喜，但是和钱包一起丢了……女方不信，说要离婚，孩子也不要了……

毫无语气可言，简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点读机。

他低声嘟囔着，窣窣鼻音像是细腻的气泡，轻快地逸在句尾。

嗯。

“那他俩在吵什么架，我看劝架的警察小姐姐都要抓秃头了。”

不必发此重誓，丢了再找。

沈洪福立马想到刚才那句“又不是狗”，但他不敢说，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至于对方有没有看见他这瞬间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沈洪福吹了吹面前的热水，喝了一口。

“局子里的茶，真香……”

戒指呢？

“她希望您能好好继续生活，或许养一只猫，她最喜欢猫了，会经常去看您和猫的。”

沈洪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原本嘈杂喧哗的大厅被安静缓缓淹没，等到夕阳被天际厚葬，全世界仿佛只剩一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九

视线越过她肩膀后所能停留的地方，年轻女孩已经恢复了完整的模样，她努力展现出笑脸，向沈洪福点了点头。

“她现在很，平静……”

听完这句话，中年妇人终由无声垂泪变为低声啜泣。

“奶奶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她了吗？”小丫头怯生生地仰头询问妈妈。

“嘘……娜娜最乖了，警察叔叔会保护奶奶的，我们回家吧。”妈妈轻声哄着女儿，连忙牵她离开公安局。

中年妇人神情恍惚地扭过头，像是回光返照般扑向莫警官身边的年轻人。

“……这句话还真是无情。”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洪福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

……

嘘，稍等片刻。

说完按住沈洪福的嘴，指腹来回摩挲他柔软的下唇。

果不其然，大约十分钟后办事大厅内又走进一对母女，母亲正教5岁的小女孩将手中的钱包交给警察叔叔。

八

多方求证后，沈洪福卷入的地铁治安案件火速升级为刑事重案，他又不得不留在公安局做第二份笔录。

“刚才我帮莫警官看尸体位置，你干嘛在背后生气？一直呼呼地吹气，还对着我脖子吹，好痒。”

“啊？哎……我能说什么呢？只希望那婴灵能投胎顺利吧。”

男方倒是没说谎。

“这种时候要去劝和就等于和稀泥，劝分就等于毁人投胎大道，按兵不动才是上策，毕竟姑母常说，姻缘自有天定。”

某神思索了片刻，极为嫌弃道。

无聊。

“呜呜居然自己吃完瓜都不跟我讲，太过分了……而且你这样我更好奇了，快说快说～”

打开手机，几十条信息和数十个未接电话纷至沓来，自然是【t大铁骨铮铮坦克团】中余下三人正在疯狂寻他。

沈洪福点开群视频报了个平安，夕照霞光透过窗户为他披上金色罩纱，弥漫出嘴角不明深浅的温柔，回复完所有消息后他疲惫地放下手机，双手抱膝往身旁倾斜，枕着不知从哪里伸出的臂膀，默默打了个哈欠。

“你看那边那对小夫妻，妻子肩膀上的白光是婴灵吗？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怀孕了？”

“在呢在呢，刚还我了。”他搁下纸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食指勾起下面黄绳缠绕的挂坠，正是那只纯金的龙鳞戒。

不许弄丢。

“这不就是怕丢了才和手机挂一起嘛，有道是手机在则人在！手机亡则人亡！”

“哎哟，洪福呐，爸爸的好大儿，可让你受苦了呜呜。”

“滚。”沈洪福赐了他白眼一对。

“她说她最喜欢一个银色猫猫头戒指，请一定放在她的骨灰盒里……”

“她说，上个月是您的生日，但是她忘了……对不起。”

“她还说，您每天做的晚饭她都没怎么吃……早知道就不减肥了。”

从近处看去，她的头发几乎白了大半，生命力在迅速逃离……她紧紧抓住沈洪福的双臂前后晃动。

“我女儿，她现在好吗？她还痛苦吗？她能安息吗？”

冤秽境既成，事主将无法入得轮回，大概会长久滞留人世间吧。

这时警笛鸣响，数辆警车返回，莫警官脸色严肃地从讯问室里走出，经过沈洪福时特意向他点头示意。

是刑侦大队带着受害者母亲回到局里，据说家属在认尸后坚持要跟来。

面如死灰的中年妇人与笑逐颜开的小夫妻擦身而过，视线掠过那个拾金不昧的5岁小女孩，又立刻流出眼泪来。

好巧不巧，正是那个丢失的钱包。

找到项链的小夫妻像是表演川剧变脸那样拥抱在一起。

投胎虽难，但她的劫数应是在出生之后……这样的父母也是她一生磨难的开端。

他又坐回熟悉的座位上，挡着脸对茶水杯窃窃私语。

找什么东西？又不是狗。

噢，果然是因为被人误认成出马仙，怎么还有鄙视链呢，真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