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前的这个通话,闻棋生意外地很快入眠,他以为今夜会睡的很安稳,只是没想到半夜被着急地敲门声叫醒。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救护车将呼吸骤停的林冠书拉走,闻棋生和一刻不停做心肺复苏的护工上了车。
闻棋生看着显示挂断的电话界面,不由失笑。
是不是,欺负得太过分了?
他这么想着,来了一条短信。
不光是答应地快,他拍照片也很快,不像钱多磨蹭半天从好几张里挑出一张勉强能发的,几乎是随手一按就发送出去。
钱多收到照片的时候几乎要痛斥前几秒的自己,为什么不诚实一点。
因为闻棋生发来的照片真只是拍了睡衣,很简洁的款式,和他在家里穿的差不多,只不过颜色很浅,是有些灰调的淡蓝,柔滑的布料褶皱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可以看出来侧倚在床头,双脚踩在看不清什么材质的地毯上。
“能不能……”似乎是难以启齿,这三个字说的很慢,但之后就顺畅又果断起来:“也给我一张照片。”
闻棋生一愣,这么个愣神的功夫,对面又补充——
“我也……很想,看。”
办好手续,闻棋生站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他双手插在外衣口袋,没有坐下,也没有焦急的踱步,只是站着。
随车一起来的护工看到他的样子没敢说什么,更不可能去提那微薄的抢救成功率。
闻棋生看他穿着睡衣和拖鞋,裹着自己随手给他带的羽绒服缩在椅子上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回去。
一张和‘不好看’完全不相干的照片。
只有头顶上微微翘起的呆毛和盯着镜头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呆、又有点无辜。
“好看。”顺手保存到相册,闻棋生实话实说,“睡衣也可爱。”
尽管从发现开始至送达医院,一路不停的急救措施,林冠书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一月份的望市冷得彻骨,闻棋生从救护车下来的时候感受到凛冽的寒风和稀疏的雪花。
黑夜,冷风,白雪,红色的手术灯。
是小胖子发来的。
【晚安。】
真是个乖孩子。
很显然,没有露脸,或者准确来说,是露出一截微扬的下巴,脖子上的喉结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锋利而显眼。
钱多蓦然脸颊发烫,之前那种被男神欺负了的感觉突然就消散了,从来没有关注过喉结这种部位的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摸到了小巧的、不那么明显的凸起。
“我、我要睡觉了。”钱多面红耳赤,匆匆说了句再见就挂了电话。
“看哪里?”闻棋生垂下眸子,顶灯的光打在睫毛上晕出长长的阴影。
“看……看睡衣。”总不能说是看人吧?钱多抿着唇,迟疑地回答。
“好。”闻棋生答应的很快。
闻棋生不记得等了多久,只记得老师被推出来的时候已是晨光熹微时。
曦光破开厚重的云层,金色光芒透隙而下。
他想,文学作品总将破晓与希望挂钩,难道此时不该是黄昏或永夜?
钱多不是第一次被闻棋生夸可爱,却不知是因为照片的缘故,亦或是听不出半点怠慢的语气,依旧免不了觉得赧然、又迷茫——为什么男神总是能泰然自若、坦坦荡荡地说出这些话?像是一点也没发现这些话背后令人心悸、发烧的一瞬间——于是不免又想到自己肮脏的想法。
闻棋生没有听到回答,只以为小胖子又是被逗狠了才不好意思说话,隔着电话,他没有察觉对方想法的能力,他毕竟不是神。
正当闻棋生以为对方需要一会儿冷静一下的时候,就听小胖子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