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气哼哼地很想打他一顿，奈何打不过，只能憋屈地展开翅膀飞走了。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熟睡的诺亚（夜宵）。
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终于到了最后关头。而本该挑大梁的诺亚却被零拐走了，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这一夜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零漠不关心，诺亚一无所知。
“区区一个镇子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呢。”血族轻描淡写，“顺利的话，攻下帝都应该不在话下。”
“你们的胃口可够大的。”零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你的消息太落后啦，亲爱的羽蛇。”蝙蝠笑得花枝乱颤，“马人做出了最新的预言，教皇那老不死的终于要死了，骑士团到处在找圣子，谁知道圣子居然在你床上。哈哈哈哈，人类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根本不足为惧。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把握不住，那我们黑暗势力活该困在地狱一辈子！”
乌云密布，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零闻到了刻在骨子里的黑暗的血腥气。
一只灰色的蝙蝠敲了敲窗户，零皱着眉望向它：“有事吗？”
“好香的血……”
“圣子殿下……不要死……”
“光明啊……请再一次降临吧……我的孩子他才六岁……”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欢快的歌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教堂，那是血族在开庆功宴。他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华丽的裙摆在歌声中翩翩飞舞，水晶杯里晃动着红色的血液，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城卫军早已溃散奔逃，圣殿骑士们的尸体还在流血，幸存的居民在角落瑟瑟发抖。
黑暗彻底地笼罩了大地。
“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弹琴给我听吧。”零一手撑着脑袋，约定道。
“啊？好。”诺亚肯定地点点头，笑道，“等我们回帝都吧，我的琴在郊外的阁楼里……春天的时候，有燕子飞回来……”
诺亚困倦地打着哈欠，不知不觉睡觉了。纯美的面容一半隐没在毯子的阴影里，双手交叠在胸前，毫无防备。羽蛇幼崽趴在他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身体也跟着一起一伏，洁白的羽翼蜷缩着，胖乎乎的尾巴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忽然咂了咂嘴。
“叽！”幼崽发疯似的挣动，拼命想从零的爪子里逃脱。
城楼上传来谁的笑声，轻蔑而得意：“弱到这个地步，也配当什么圣子吗？长得倒是不错，做个性奴刚刚好～”
“闻起来很甜，当血奴也不错……”
几乎就在诺亚金色屏障支开的一瞬间，零飞身而起，巨大的翅膀掀起一道飓风，卷着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倒袭而去，噼里啪啦砸向城墙上偷袭的骷髅军团。
金色屏障挡住了乌黑的毒液，诺亚漂浮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向头顶的成年羽蛇。
“怎么会是你？”电光火石之间，诺亚惊觉了一切。
诺亚神色沉静，显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从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护城河里有血迹和尸体，我看到了。”
“你……”
“我确实不聪明，但也没有这么蠢。”诺亚笑了笑，居然挣开了零的怀抱，翻身下马，他把死死扒着他衣襟不放的幼崽拽下来放进零的怀里。“待在这里不要动，他们要的人是我。”
“好像是在梦里……”诺亚不确定。
他们告别了睡眼惺忪的德鲁伊，继续启程。零有意避开大大小小的战场，暗地里拦截了教廷的书信，带着诺亚躲开焦急的圣骑士团，翻山越岭，哪里没人走哪里。
诺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零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为了赶时间吗？我们必须在你成人礼之前回去，走捷径节省时间。”
——果然是幼儿绘本。
“太阳月亮和星星都在？”零揶揄地笑道，“好像童话故事。”
“不是啦。”诺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传说吾神降临人间，日月同辉，漫天星辰……”
室内暖融融的，悬挂在窗棂的魔法球散发着月光般的柔光。吃饱喝足的幼崽呼呼大睡，偶尔吧唧一下粉色的唇瓣，娇嫩如蔷薇花瓣。
诺亚想将她放下来，无奈幼崽的爪子跟钉子似的牢牢地嵌在他衣服里，扣子都快扯下来了也没拽动分毫。
“安娜，下来好不好？”
大约是诺亚和幼崽睡得太香了，零环抱着他们，不知何时也进入浅眠状态。
他惊醒时，怀里空落落的。零敏锐地睁开眼睛，衣衫不整的诺亚正趴在窗户上画画。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玻璃，形成了天然的画板。少年认真地歪着头，一笔一划地绘出娇憨的夜莺和绽放的蔷薇，羽蛇展开翅膀低飞在花丛里，太阳月亮和星星一起挂在天上。
幼稚得像儿童绘本的插画。“叽叽叽”，幼崽兴奋地把脸贴上玻璃，和画上的自己贴贴，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零兴致缺缺，无所谓地摊手：“随便吧，别来烦我就行。”
“这可是黑暗与光明的最终决战，你居然想隔岸观火吗？”蝙蝠不满道。
“是又怎么样？”零冷笑，“你们是输是赢，关我屁事？”
“滚！这是我的猎物！”零本能地发出警告，像一只扞卫领地的狮子。
“好凶哦，人家就是看看嘛。”蝙蝠发出妩媚的女声，“这小可爱看着有点眼熟啊，不是教廷的圣子吗？噗哈哈哈，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杀人诛心，果然还是得看你们羽蛇，啧啧，好坏哦，我喜欢～”
“废话说完了吗？说完就滚。”零心情大坏，懒得与她争辩，“风铃镇里有的是你的夜宵。”
零看着他们，静静地出神。窗外的风声似乎逐渐远去，彼此呼吸交错，近在咫尺的温暖，比任何一场激烈的性爱都让他感到满足。明明是个临时的破木屋，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家”的错觉。
一瞬间涌上心口的酸涩感，陌生得让零感觉不自在。
狼人的长啸远远地回荡在群山里，渡鸦嘶哑的叫声仿佛某种嘲笑，夜骐的脚步声几不可闻，骷髅架子咔擦咔擦地移动着，血族成群结队地飞过荒野……
…………
不知是谁的哭声撕心裂肺，无数的血泪连成一片，逐渐变成颤抖的祈祷。
“吾神……”
“求求您……救救我们……”
“哈哈哈……”
九头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流血的诺亚吞进了嘴里。零目眦欲裂，冲向得意洋洋的九头蛇，两个巨型生物携雷霆之势在空中相撞，强横的气流如陨石坠落，震耳欲聋。
河水激起千尺巨浪，古老的城墙轰然炸开，地动山摇，无数石头和砖块爆裂一地，掩埋了森森白骨。死气沉沉的帝都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层层叠叠，黑衣鸟嘴的瘟疫医生游荡在大街小巷，散播者致死的病毒。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诺亚分神的一刹那，九头蛇锋利的獠牙刺穿了他的屏障，一口咬在脆弱的脖颈上。
“诺亚——”
殷红的血喷涌而出，刹那间染红了诺亚的白袍。
他稳稳地踏上铁索桥，银灰的斗篷如云般飘荡。
“嗖嗖嗖——”
淬毒的魔法箭如暴雨洒落，万枝齐发，铁索应声而断，吱吱呀呀地断裂，轰然倒塌，砸进灰色的护城河里。激起滔天巨浪。一条九头巨蟒猛然从水底窜了出来，四面八方的毒液向诺亚喷去。
这样说倒也没错，诺亚无法反驳，只是心里越发不安。
他们到达帝都的那一天，天色昏沉，迷雾重重，看不见太阳的影子。护城河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黑黢黢的，好像潜藏着什么不祥的影子。曾经繁华的城池死一般安静。
零抬头望着浓雾中的城墙，危机感大作，警告道：“别过去！有陷阱！”
“你也说是传说了。”零耸耸肩，“谁见过？”
“唔……”诺亚犹豫了一会，迟疑地说，“我总觉得我见过……”
“什么时候？梦里？”零信口胡扯，没有放在心上。
名为安娜的羽蛇幼崽大力地晃晃脑袋，甩甩尾巴。
诺亚鼓起脸颊，实在拿她没办法，平躺的时候被压迫得心脏不舒服，只能侧过来，正对上零微笑的脸。
朦胧的光辉勾勒出零雕塑般的面孔，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在无声地调侃。诺亚看得一怔，莫名臊红了脸，下意识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