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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学霸,学霸圈的都认识了吧。”另一个同学突然冒头,直截了当地插进钟延和班长的对话,又朝钟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做出老夫子的样子,“实为栋梁之材咦。”

“你再不写作业,明天你就能成教室后头的栋梁了。”钟延调侃道。

吃晚饭的时候很微妙,或许只有钟延一个人觉得,毕竟一桌四个人,只有他是外人。陈朔和荣月偶尔几句交谈,倒是陈北嘴上叭叭个不停,一直说他在国外的趣事,然后大家都配合的笑出声。

“还有多久下课?”陈北抬手看一眼手表,又望着钟延,目光如炬,“现在16:50。”

“……”钟延依旧站得挺直,一站一坐两相对望,他推托道,“课后作业很多,我要在学校多待会儿…”

“你有点怕我是怎么回事?”陈北衣服拉链拉到顶,站起来比钟延高出一头,他伸手却只是拈住钟延的校服碾磨好似撒娇,“我又不会吃人。”

钟延说:“班长,我待会来发,我先去上个厕所。”

教学楼外设了小片树林,里面稀疏安置着长椅,陈北便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翘腿看着钟延走近。

“长高了不少。”陈北记忆里钟延又矮又瘦,长得跟白骨精似的,“我想这节课是自习,没打扰你学习吧。”

“你是嫌弃我?”

走出片区,钟延打车到学校门口,正好碰上数学老师,他忙不迭的躲进附近的文具店,目送人走远才随手拿了只笔付钱走人。

时间过得很快,钟延却发了一天的呆,基于他成绩年级第一,老师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一节自习课间,班长抱了一摞卷子和书搁在钟延桌上。

“这什么?这么多?”钟延有被吓到。

钟延又眼看着他掉头回来,陈北悠悠闲闲中透着得意:“还不快跟上。”

“哦。”钟延委实不想多说一个字,愣是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字出来。

“我载你。”

“你以后想上什么大学?”陈北找了个话题道。

钟延抬头望着前路的公交站,他还要和陈北走上一段时间,然后一起走进那幢华美的别墅,去见一个妈,见一个爸。他心里暗嘲着,关系可真乱。

“不知道。”钟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忽然冰凉凉的东西戳在他的脸侧,力度很轻很轻,轻到钟延会以为是一片叶子吻过。

陈北见钟延从旁道走,他取了一只耳机,踏上自行车蹬了几腿横刹在钟延跟前,长腿撑着他和自行车,不快道:“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钟延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挑了一下下巴,丝毫不慌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前面文具店买支笔。”

“买笔?”陈北将信将疑的回头看钟延说的文具店,他又让开,语气温柔了不少,他笑道,“我今天等了你好长时间,大概是上次的两倍。”

“我送你。”陈朔道。

路上陈朔说了很多关于陈北的事,钟延并没有听进心里,只有一句话像刻进他脑子里似的,离陈北远点。

钟延明白这不仅仅是字面上意思。

抬眸看闹钟,跳动红点聚成的几个阿拉伯数字让他有点心梗——6:08离设定的7:00也简直是个天堑的距离。眼珠子又干又涩,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钟延为保眼珠继续留在自己眼眶里又垂下眼皮。

不知道睡了有几分钟,门又被人敲响,这次不是陈北而是陈朔,惊得钟延一个鲤鱼打挺,双目盯着前方发神,声音自发性地钻出喉咙:“好,马上。”

钟延快速收拾好下楼,陈北和荣月已经出门了,只有陈朔在餐桌旁边。

沈眉活着的时候,江勇也赌博,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喝得烂醉,沈眉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免不了针尖麦芒,桌子椅子什么都砸,江敏敏只能躲在钟延怀里,攥着他的衣襟抽泣:哥哥啊,他们什么时候会停啊?我好怕。

实际上,钟延也会怕啊。

江勇打完架倒头就睡,就只剩沈眉哭到天明,钟延也不敢过去安慰她,他纠结的性格应该是遗传沈眉的。

次日,闹钟还没醒,门先咚咚咚叫醒了钟延。

“起床吃早饭。”陈北在门外喊几声,钟延听见脚步声走远又听到阿柳在楼下跟陈北说些什么。

“没有。”钟延退后几步,扯走衣袖,小声道:“没事我就先去上课了。”

“那谁不是上届年级第一的陈北么?精英榜首啊。”班长望着才转校过来一年的钟延,胖胖圆圆的脸消了红,挤眉弄眼道,“你俩咋认识的?看他拉你袖子关系还挺好!”

钟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说。

“没有。”钟延同陈北保持了段距离,站得笔直,第一次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向看陈北,喉咙有点发紧,“你怎么过来了…”

“我骗他们在a机场,其实我从b机场过来的。”陈北不在意道,话锋一转,他又笑道,“在国外待了一年很不适应我就回来了,随便读个大学,还是离家近的好,离你更近。”

“哦。”钟延无话可说,更猜不出他话的真假,也不知道陈北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图。

“这是班主任给我们前十的特别资料,”班长额角的汗水成珠滚落,黑脸热得通红,包青天跑了两千米也就他这模样了,他边在裤兜里摸张纸擦汗边一屁股坐下,胖胖的身体同椅子相爱相杀的发出嘎吱声,“帮我发下去,不行了我歇会儿。”

“哦。”钟延刚站起身,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人,穿了身白色的休闲运动服,眉眼弯得像天上的月牙,在这一点上钟延就觉得陈北不像陈朔。

陈北朝钟延手心勾内的摆手,复又双手插兜着离开钟延的视线。

“陈北。”钟延受宠若惊,兽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年轻猎人的拙劣陷阱,他却也知道能看得见的都不是真的陷阱。“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骑自行车?”陈北出国以前从来不骑自行车的,好像有所折损他身份似的。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贝。”陈北收起手指,脚下连蹬了几圈。

陈北的话音全部都遗落在风里,一字不落的潜进了钟延的耳里,他总觉哪里缺少了点东西,像尘封了像遗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目视蹬得飞快的陈北,风带起他的头发,傍晚的橙红色的日光打在恣意翻扬的头发上,温柔到了骨子里。

“你为什么要等我。”钟延手里的钱握了又握,走到店门口时,店老板乐呵呵的打招呼道,“今天又走这么晚呀,爱学习好啊!”

钟延报以笑脸:“人笨,得勤快。”

像是得到了什么印证,陈北抿嘴笑而不语。

陈朔并不经常来接钟延放学,当然钟延也不希望在校门口看到陈朔。可陈家父子就像是地狱来的怪物,喜怒无常,没由来的就喜欢招惹人。早知夏日的夜晚里容易打雷,可也让人措手不及,习惯麻木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可钟延就像个瘾君子戒不掉了。

钟延提了提书包肩带,大步流星地从另一条路走,避开站在那大门正对的那条街上的某个穿白色休闲服的人。

“早上好。”问候是钟延每日必修。然后拿起早点就走,他习惯在路上吃。

陈朔忽然叫住他:“小延。”

“什么。”钟延手里的牛奶尚有余温,三明治却有些凉了,他回头看着陈朔。

沈眉怨怼江勇赌博败家却还是忍气吞声不跟他离婚,她一个人养不起两个孩子,抛弃掉又于心不忍。在这一处破败的楼里日复一日的苟延残喘,在每天的吵闹里怨气分生,钟延和江敏敏赫然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羁绊和最深的怨。钟延此刻有些理解了,他厌恶江勇却时刻明白江敏敏是他割舍不下的血亲妹妹。

有的人并不是生来软弱,他只是没有骄傲放纵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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