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不敢动他,招了招手把小花喊进来。
“之前疼过吗?”小花在他肚子上摸。
……
饭没吃两口,小哥就说他要再去一次秦岭,今晚就走,和我一起。
一粒米卡在我的喉咙里,差点没把我呛死。
小哥说他在秦岭有非拿不可的东西,我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搞得像“地下工作”一样。
药水洒了一地。
小哥看我的表情很是无奈,要是这表情出现在胖子脸上,就是,“你是不是傻子?”
“是止痛针,只有最后一针了,呃…”小哥在路上宫缩就规律了,本来加油站那会儿要是他肯卯足劲生,孩子说不准就落地了。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我还在回味后来给小哥“上药”…坐在石头上的小哥忽然低低地哼叫了一声,“呵啊…”,皱着眉头就开始慌慌张张地翻背包。
就算来十只粽子,我也看他这么着急过。
“我来帮你找…”我还没能靠近,他就戒备地揪紧背包拉链,掏出一支针剂,咬开针套,就要往胳膊里扎。
他走我走,他停我停,当初我们绕来绕去的一座墓,小哥这就跟回娘家一样。很快,我们就看到了青铜树,顶上不知道哪处漏下来一束光,照在我们面前这根直径十米左右的青铜柱子上,往下都埋在土里,往上我上去过,最顶是一座棺椁,棺椁里有一大块琥珀尸茧。
难道小哥要尸茧里的东西?
我望着青铜树上生出来的“枝桠”,密密麻麻的,脑子里发旷,都是当初和螭蛊百米赛跑的恐惧。
我牵着他的手走在后面,墓道阴冷潮湿,只有他手心里有一点点温度,“小哥…”,我勾了勾他的手指,紧张兮兮地用余光朝身后瞥。
我身后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的甬道,无尽的黑暗有鳞有爪一样爬在我背上,“你听…”
地底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日头挂得高高的了,我和小哥才下了斗,这回没有从夹子沟走,胖子提前探查好了地形,连盗洞都叫人打好了,就差门口摆俩石佣,“欢迎光临”了。
“你俩怎么下去的,就给胖爷我怎么上来。”胖子难得严肃一回,把唯一一个黑色背包搁我背上。
“有小哥在,能出什么事,”我嘟囔了一句,在墓底下逞强只会给小哥添麻烦,“背包里是啥。”我手贱地提了提,胖子不让我打开,说下去用得着。
“唔、”小哥忽然瞪着眼睛闷闷地叫了一声,双腿都因为堵在喉咙里的这声呻吟不由自主地往前翘起。
胖爷没见过他“反应”这么大,以为是孩子出来了,赶忙开门要下车去后备箱拿装了接生用品的背包。
我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熟食,结果拿到车上谁也不吃。
我猜可能是门里留下的什么病灶,被我胡吃海塞将养了小一年都没有养好的那种。
“小哥,你身上、难受吗?”我斟酌着用词,偷瞄他摁住的地方,胃、肾…还是该死的其它地方?
小哥回来之后,因为是个黑户,我一直没带他去大医院做过检查。现在看他难受得憋劲的表情,好几回十死无生的场景又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小哥,不会生在车里吧…”
“我忍得住。”小哥只是低低地抽气,肚子抽筋一样在胖子眼皮底下聚成一团,又化开一样恢复膨松。
“嗯—、你别看着我…吴邪要回来了…”宫缩时间很规律,而且很短,只有五六分钟。
“勒着了…”小哥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确定没对着他,才把汗湿了一层的衣服扯起来,头靠在椅背上轻轻缓缓地吐了几口气。
露出来的肚子白白胖胖,糕面似的一大团,跟小花猜的一样,就是这十几个小时疯长起来的。
“勒…?”胖子完全不能意会这个字。
“累着了。小三爷,买点抗饿的吧,胖爷我现在头晕眼花,再开就一路向西天了。”
我跟胖子说一会换我来开,下车先去上了厕所,一出来就见着小哥醒了,透过车窗静静地望着我,静的就像,他背后那几座在黑夜里看不清轮廓的山峦。
我心里莫名一跳,钻进超市,想着随便买买赶紧回车里。
总而言之,从我和小哥第一次上床之后,我就天真地以为万事落定了,没想到哑巴张还是哑巴张,连有了孩子这种大事,都能闷到要生了才告诉我。
……
出发那天晚上,胖子开车,从杭州到秦岭,将近十五个小时。
还有一件事,是在他生了“黏黏”三个月后小花告诉我的,张家族长的体质,还包括一碰就会有。
“碰到什么程度?”我呆了。
小花躺在产床上,给我做了一个烟花绽放的动作。
“不…”他扣住我摆送的腰,我明白了,是让我再快点。
他抬起下颌呜咽一声,微微挺起了腰,下一秒又把头甩向另一边,就这样几次摇头,小哥热汗涔涔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很张皇很痛苦的神情。
肌肉匀称的胸膛连带着小腹一起上下起伏,他含混低声地让我“出去”,十根手指快把我新买的沙发抓破了。
我从他的耳后吻到喉结,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软下腰任我摆布。
“对不起,弄疼你了。”我说着最温柔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他。
“嗯…”他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丝细微的呻吟回应我,环在我背上的双手却没有那么平静。
怪温柔的。
没想到,快上垒的时候,小哥把我推开了。
“酒醒了?”我笑得一定比粽子还难看,手忙脚乱地找衣服遮我下面那根。
“要不,要不你先洗澡,我…”我再看看有没有解酒的,两室、两张床,但保不齐我半夜梦游拿钥匙开了锁,拱到小哥被窝里去。
“你是在找套,还是在找药。”
“药。”
我都不记得我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其实当时脑子里都是小哥软软的嘴唇,甜得就像糖油粑粑最里头那块入口即化的香糯米。
“那就回吧。”小哥前后不搭地说了四个字。
我在风中凌乱了一阵,才想起前一句,我说的是,“我想艹你。”
“吴邪!”他闷叫一声,佝偻着腰,一下子把我推得老远,脸色白得吓人。
“我压到你了?”
小哥不让我碰,另一只手摁在我刚刚不小心压到的地方。
我觉得要是那个时候响起一首,就特别能代表我的心情。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生活不是电视剧,我和小哥也不是要在雨中旋转、拥抱、接吻的男女主角。
你让我带你回家,我他妈等了你十年。
“你说你那小两室?我还以为你买来娶媳妇的?”
我都不记得是谁接的嘴了,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小哥跟着我走到楼下,不走了。
我一口干了手里的酒,朝厨房里望,小哥和胖子并排站在一起,胖子一身横肉,更显得小哥身材匀称,一把劲腰可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
酒足饭饱思淫欲。
我想起了我和小哥的第一次,就是在长白山回来之后。
小哥放松了抓紧的手指,这一阵痛总算过去了。
我收拾了东西出来,被黑眼镜和小花拉着喝酒,小花不能喝,旁敲侧击地问我想不想要孩子。
“谁生?我生吗?小哥愿意的话,我当然愿意~”我举起易拉罐,跟不知道在笑什么的黑瞎子碰了个哥俩好。
然后,他的生命,可能会结束在孩子娩出的那一刻。
面对这些未知,小哥选择了带吴邪回到秦岭,利用青铜神树物质化思维的能力。这就是小哥的计划。
……
01
早上起来之后,小哥突然说他要做饭,我心里寻思最近也没买彩票,怎么刚睁眼就中了头彩。
“那还得去买菜。”我起床就开始穿衣服,带着兼具仪式感的期待,毕竟这是小哥给我做的第一顿,可能也是最后一顿饭。
小哥怀孕的事,他们都知道,还替他瞒着吴邪。
张家体质特殊,就拿显怀这事来说,小花怀疑小哥的肚子要到要生了才会显出来。
更重要的一点,从来没有张家男子怀孕的先例,张起灵还是张家的族长,会不会在孩子诞生的那一刻,他身上长生的血脉就会转移到孩子身上。
再说他提出要带上我,我还美滋滋的,就当是度蜜月了。
“要不我跟你们一起下去?虽然胖爷我身手不咋,但是关键时候…”趁吴邪收拾行李去了,胖爷把小哥拉到厨房。
小哥没搭腔,骨节修长的手撑在灶台上,眼睛半虚着,另一只手虚掩在肚子上。
“打给小花还有胖子,叫他们来吃饭。”他咬着牙,声音还是淡淡的,看我愣着不动,就要自己拿手机。
小哥说什么都得听,这玩意儿就像条件反射一样。
小花先到,挺着个老高的肚子。当然不指望生活九级伤残的小哥做饭,黑瞎子提了菜跟在后面。然后是胖子。这几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我虽然天真,但是不傻,断定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他胳膊上本来就有一个发青的针眼,我飞快地捂住他的手臂,细细的针尖差点就划到我的虎口上。
他有些气郁地低哼了一下,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回应我的怒气,“放开。”,小哥淡淡地说,就来拧我的手。
我承认我三十几岁了还是小孩气性,夺过他的针剂就扳了。
“爬吗?”
小哥没回话,轻轻摇了摇头,竟然后退了两步,找了块石头坐下了,我才发觉他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坐姿也很别扭,跟有一次我兴起要在车里做,把他弄疼了一样。
做的时候不吭气,问他舒不舒服,他还点头,回去之后屁股沾着沙发边,就是不肯往下坐。
“你没听到吗?有两个,不,三个心跳声。”我紧张得秃噜,在斗里不怕“少一个人”,更怕“多一个人”。
“你再听听。”小哥不动声色地撑住墙,我看不见他任何表情,却能察觉到他言语里的浅浅笑意,难以形容,我心里麻麻的,像浇了一窝蜜。
我只当他笑我怕黑,“走吧,走吧,你拉着我。”,再听那个多出来的“声音”,却怎么也怕不起来了。
小哥躲到林子里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正往我和胖子这边走,突然他停了下来,透过树叶漏光的空隙往天上望。
我不知道他在望什么,但他那个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潭好不容易起了波澜的水,又慢慢慢慢地死寂下去。
一下斗,小哥就把背包要了过去,我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墓道里黑得不见五指,小哥也不让我打火折子,说他认得路。
胖子还是开车,小哥还是睡觉。
只是一路窗外的风景略过得越来越快,车子有几回都差点超速。
03
小哥发出不止一次想用力的呻吟,刚冒了个头就被他自己掐断了,就像在“打地鼠”一样。
“嗯—、嗯—、嗯——”他忽然连着哼哼了好几声,在后座上又是挺腰,又是哈气。
胖子身上的汗跟水柱似的,跟着他一起呼、呼、哈、哈地运气。
“别回头…”
胖子没刹住“脑袋”,一下就看到小哥上半身歪在后座上,下半身还保持着平坐的姿势,中间一个胖球似的肚子,极其违和地抽动着。
小哥的眼珠子往车窗外看,刚好就和上完厕所的吴邪对视。
五分钟前。
吴邪一下车,小哥就睁开了眼睛,问胖子还有多久到。
“两三个小时。”胖子也知道他一直在装睡,问他感觉怎么样。
小哥一上车就裹着毯子眯觉,期间不舒服地动了好几回,我把他往我身上带,他好像又醒着,刻意往车窗上靠。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点“人”气的加油站,我刚想把他拍醒,让他吃点东西,才注意到他脸上粘手得很,再往额头摸,冷冷的一层汗。
“胖子,小哥他…”
“这种事也不告诉我!”我脑子里才是炸开了花。
“我羊水破了…”小花叉开腿,床单上一股急流冲了出来。
“羊羊羊…水水水…”自从目睹了两个小哥一齐在我面前生孩子之后,我对这事有纯天然的恐惧,更别提小哥很很很可能又有了。
我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使劲。
我和胖子把他从长白山接回来之后,打定主意吴山居也不回了,斗也不下了,就在西湖边上买了一套两室一厅。
我也不敢问小哥是怎么在青铜门里生活了十年的,我怕我一旦开口,他就告诉我了,心疼的最后还是我自己。
我一点也不心疼,最后一下,在他突然拔高的声音中射在了最深处。
后来就是两室、一床,另外一间屋一直没想到有什么用途。
小哥后来没事就喜欢在那间空屋子里走动,他生了“黏黏”(我、女、儿)之后我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在看婴儿房,不是中邪了………
他在我背上“挖宝”,我在他底下“探穴”,灯光半亮的客厅恍恍惚一座巨大的墓室,只有我和他,从古至今,在这里相拥了上千年。
“吴邪…”
小哥忽然叫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我以为他要我亲他脖子,兽性大发地轻轻咬了一下,乖巧地问,“这样吗?”
他轻轻扣住我的手,想了一秒钟,又欲盖弥彰地蒙住我的眼睛,透过漏光的指缝,我看到他,在用那两根用来探洞的奇长手指,做着一些类似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嗯。”他还是轻轻哼了一声,微扬起头,蒙住我眼睛的手渐渐滑了下来,扣在我肩膀上,似乎是在这种陌生的感觉中抓住一样熟悉的、有安全感的事物。
“小哥,小哥…”我轻轻轻轻地唤他,每一下却重重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
我说完才意识到此药非彼药,脑子里灌了岩浆一样,整个就是一座活火山。
等我终于把气喘匀净,我那双作孽的手已经把小哥压在了沙发上,膝盖抵着不该抵的地方。
任我为所欲为的小哥,被我扒了上半身衣服,左胸膛上的青黑色踏火麒麟,须发偾张,要活了?我揉了揉眼睛,没有,只是这麒麟的眼神有点怪…
艹(这回是语气词)。
回到家我就直奔客厅找解酒药,翻了半天才想起,很多年以前,胖子没了云彩,我没了小哥,两个人恨不得把西湖变成大酒缸子,在里面泡个醉生梦死。
“吴邪。”
我对这个人多年的心动和等待在酒精的作伥下只剩下赤裸裸的肉欲,我吴邪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勇过。
我一把拉过低头沉思的小哥(这个表情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他居然真的在想他可以去哪里),“你要去哪里?”,我把他抵在路边的一辆脏兮兮的废车上,摁着头就亲了下去。
亲完我俩都有些气短,而且我他娘的,还是哭了,哗地一下蹲在地上,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哭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我有地方去。”他淡淡地说。
我已经习惯了他不辞而别,他肯打招呼,就是不想走的意思。
02
也是我们几个,找了个酒楼聚一聚。
胖子知道我这些年的心思,也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来的,借着酒劲敲打我,“这小哥也回来了,总得有个住处?”
“小三爷我的大house,还能没有小哥的去处。”我那天是真的喝麻了,我怕我不把自己灌得醉一点,就得发酒疯抱着小哥哭。
酒精味的冰凉液体从喉咙滚过,醉意升腾起来,我现在都搞不清楚,那个晚上,小哥怎么就,让我做了上面。
我只是想小哥能不要再从我生活里消失,毕竟,我也没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
至于其它的,他不给我,我不敢要。
“早上,我以为来不及了。”小哥隔了半天才回答,小花摸着他的肚子,一直是硬的。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就是做b超能看到里面有一个胚胎,但长了三个月就不长了。
小花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生了,只能又问了一遍,他到时候一个人在墓里生可以吗?
“还有吴邪。”
后面这个说法不太吉利,我赶紧在心里呸了两声,穿好衣服就爬到床上要把人拉起来。
“等等…”他屏了屏呼吸,抱住被子不让我掀。
我凑不要脸地以为他是看我换衣服有反应了,两相沉默,压在被子上就去咬他抿紧的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