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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理解的自己(第2页)

从店里出来后,我走了一段路回头看,晓哲脱掉了围裙远远地跟在我后面。半路上我发消息让他不用跟了,快回店里去。他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呀,不过这蛮恐怖的,我还是陪你到家好了。」

「没有必要了,你回去做生意吧。」我回道。

确实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爱情的意思。”

晓哲安静下来注视着我眨了下眼。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它现在身价比命要高了。”

“我还没开始学呢……”我说,“公的母的?”

“母的。”

“那就叫ruby。”

手机从裤袋里掉到地上,我愣愣地看着,捡起来,手指移到通讯录,犹豫了一会儿,点开那个名字,移除了黑名单,然后拨通了号码。

从某处忽然传来了一串手机铃声。

我抬起头,立刻觉得自己又能喘气了。

“没怎么,有点被吓到了。”

我脸颊默默地烧起来。因为在刹那间,我脑海里飞速闪过阿维、赵英武、爸爸。即使都是男性,可一系列畸形的、漏洞百出的关系与感情,让我潜意识里对同性,尤其是中年男子产生一定的警惕与悚然。这大概就是后遗症。

这一路我都不想说话,合上眼假装睡着了。

男人把银色的轿车开到酒店门口,我坐到副驾驶上。“你打算学车吗?高中毕业的暑假可是学车的最佳时期。”他似乎全然不在意之前和我的辩论,但我却还是有满肚子的狡辩和浮躁的情绪。

我反复咀嚼着那句话。没学会爱人。忽然好多无法归置的东西一下子找到了完美的收纳盒,眼前都云散雾开。

男人突然靠过来,手臂环过我的腰。

我盯着母亲被子上的一处褶皱,没说话,呼吸加深。

“我发现,你还没学会怎么爱人。”

我的舌头一僵,变得像一块肉那样厚重笨拙。

“婚姻什么都无法保证。”我冷冷地说。

男人语塞了片刻,从鼻子里笑了一下:“我理解你身上发生的事,很多小孩都因为父母的关系而不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爱情,他们都太无辜了。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婚姻本来就是激素的作用。很多故事都说,人天生是不完整的,只有与相爱的人结合才能变成完整的人。但那是出于人类繁衍的本能,被包装神话了。激素是会衰退的,衰退后的婚姻就是把两个已经分离的人绑在一起,用冷漠、厌倦、敌意、猜忌相互折磨。”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谈恋爱不好吗?”我说,“你有一个孩子,我妈有一个孩子,已经有后代了,你们只需要谈恋爱就够了啊 。”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摆出专属大人的混杂着深奥与宽容的笑容:“结婚是为了想有一个家,婚姻和恋爱是不一样的,你还小,以后就懂了。”

“你不是离过婚吗?为什么还想再结一次,不觉得婚姻很麻烦吗?”

不过当我每次回头的时候却总看不见可疑人物,明明就有被跟踪的感觉。

后来我找晓哲帮忙,请他在我离开店后,出来在我后面悄悄盯一段路。我现在和他挺熟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完全不花力气,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我钱已经付了,他就得好好笑脸相迎。

“这是刚出生的小狗仔,一般客人是不能摸的,它身子弱,怕感染细菌,但你可以摸摸看。”晓哲手掌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迷你幼崽,他知道我比起成年狗更喜欢小狗仔子。我如他所愿好奇地用食指摸小狗脑袋,怪可爱的。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做样子。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空气安静了下来。

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努力想和我找话题聊。

“我有个女儿比你小五岁,她如果像你那么优秀就好了。”

“因为你妈还没告诉你,所以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

“哦。”我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母亲现在是一个人,和别的男人交往无可厚非,那是她的自由。可是我却并不开心。

男人为我倒了杯茶,坐到我旁边,说话声特意放轻。

不过,我按了门铃后,那个男人打开了房门。他很瘦,旧西装的肩膀很宽,脸偏长,戴着一副方形眼镜,看起来温和又安静,但有一股让人不敢冒犯的成熟气质。

“你好,阿西。”男人打招呼的方式非常规矩。我点了点头,大步略过他朝房间里面走去。母亲躺在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盖着,脸上的妆容都卸干净了。

“你是我妈的同事?”我狐疑道,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于此。

“地址给我。”我言简意赅。

“你要过来吗?太晚了还是不要过来了,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不会做什么的。”

“地址。”

忽然手机响了,我吓了一跳,看见是母亲来电赶紧接起,不料对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阿西吗?”那声音很温和。

“是的,你是?”

母亲跟我说过:“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温柔的声音给了我安慰,起码我还有地方可去。

新书排列在书架上,我挑着衣服上的狗毛,衣服飘散出一股动物的体味。拉开窗帘,想让居室不再那么压抑,银白色的月亮晕开了幽幽蓝光,风粘在玻璃窗上。这里是六楼,从我这里望出去能看到海平面般的建筑群,有着微微波浪的弧度,再远一点就是音轨般的高楼和黑色的山影。汽车画出流星轨迹般的尾巴在马路上制造城市噪音。两声鸣笛吸引我低头看下面。

有一个人,戴着帽子和黑口罩,在楼底下抬头仰望。我的心忽然一动,猛地打开窗户,但那人立刻压低帽檐离开了。

我让这个「危险分子」尽情地跟踪我,还不打算把他揪出来。知道有他陪伴我就够了。这并不说明我原谅了他,只是有时候因为别的感情削弱了责备的存在感,原谅不就是停止归咎的意思吗,只是一念之间。我差点就这样了,也终于理解了书中主人公的感受。喜欢又讨厌,讨厌又喜欢,偏偏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怎么都放不下吧。

星期三,母亲出差到隔壁城市,她说当天晚上就能回家。我劝她不用那么着急回来,因为那实在太晚了,十一点左右,上了一天的班还要在睡觉的点驾驶,很容易发生事故。但母亲说还是想要为我做第二天的早餐。

晚上我靠在窗边等待着,窗帘全天候拉开,夜深得看一眼就能睡过去,搞得我担惊受怕。这样疲惫地开车真的没事吗?手机翻来覆去地摁着屏幕,没有获取信息的欲望,只是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往楼下望过去也看不清有没有人。最好是别有了,这种程度还是算了吧。

“那为什么不叫自由呢?”

“我没学过。”

啪,远处一只杯子摔碎了。

“ruby。”他咂摸了一遍,“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就好听。”

“哦,哈哈,是蛮好听的。”

“给它取个名字吧。”晓哲笑道。

“我吗?”

“嗯,你不是打算学葡萄牙语吗?可以取个葡萄牙名。”

车子停在楼下,男人拍醒了我,我道了声谢便下车。除了路灯,没有一点光亮,四周黑黢黢的,响着蝉蛙之声和发情的猫叫。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了。汽车的红色尾灯隐没在转角处,黑暗如茧般紧密束缚着我。一股难以想象的孤独感如怒潮般汹涌而来,差点将我逼出泪水。

母亲说我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但过了明年可能就无法兑现了。我感觉自己这人好奇怪,为什么总会感到不满呢?明知道有人在爱我,父母总会竭力满足我,没有少什么待遇,也没遭受什么苦难,却依然感觉到孤零零的,容易刻薄、易怒,时常难过。我究竟为何会这样呢?不懂得如何爱别人,却又如此渴望别人的爱。

我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仿佛是在透过一根麦秆呼吸。

“你干嘛?”我惊恐地看着他,浑身僵硬。

男人吓了一跳,拿着安全带的手顿在空中。“帮你系安全带,怎么了?”

这时我才听见车内有提示音滴滴地响。

“没事的,你以后就会慢慢懂的。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他温和地说。

了了几个字化成一柄长矛直直插穿我的胸口。我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但不开口的话,就好像什么东西被击败了。

“你又不了解我。”我站起来道,“我要回家。”

“事情不全是这样的。爱情到最后会变成亲情,变得更长久。”

“但媒介不一定是结婚吧。友情也能变成亲情,邻居情也能变成亲情,工人阶级都是亲人,其实感情最后都会升华成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特别,某种角度上来说,这难道不是一种后退吗?”

男人貌似清楚不可能说服我,不管怎么解释都会被我反击,叹了口气道:“你的想法挺特别的。”

“一次失败并不能概括婚姻,谁知道下一次就会很幸福呢?和爱的人能够平静地过日子,要比一个人来得好,”男人说,“你以后也会结婚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我不想结婚。”

“为什么?”

“你有女儿?”我诧异地微微张嘴,然后闭上,指甲划着指腹。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你们会结婚吗?”

“嗯,还在考虑,想着明年要是合适的话就结婚吧。”男人双手撑在后面,身体向后小幅度一仰,像伸了个腼腆的懒腰。

就结婚吧。说得很轻巧的样子。我的心无端蔓延开带着酸味的钝痛。

“你今晚睡哪里?要不就在这里睡吧,这么晚了。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送你。”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没有别的异味。

“你呢?”我瞥了一眼正坐着的空床位。

“我在隔壁开一间房。”

男人略微羞涩地抿嘴一笑,走了几步,手盖在桌面上,目光轻落在母亲的脸庞。他不紧不慢道:“其实……我跟你妈是恋爱关系,已经交往一年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男人只是挠了挠头,窘窘地笑了一下。

“呃……好。”男人犹豫了片刻,“xx路xx街xx酒店。我马上就离开了。”

“我怎么知道你离没离开?”

我赶紧换上衣服,抓过钥匙,急匆匆地跑出门,用软件打了个车。一路行驶了半小时,街上还能看到稀少的车辆,建筑的窗口闪着明亮的人工灯光,那是加班人燃烧的小小白昼。恍惚间我有种脱离了城市的节奏,又没有脱离的感觉。直到下了车,我一边心疼着打车费用,一边到酒店里顺着门牌号找房间。如果那个男人真走了的话,我来也是白来,不会有人给我开门的。真是无语死了。

“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她今天晚上回不来了,因为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现在躺在酒店里……”

“酒店?”我语气加重。和这个男人?搞笑的吧?

“对,你别担心,她没什么事。你妈嚷嚷着要给你打电话,怕你一直等她回家,但手机没电了,后来充电的时候她睡着了。”

一团昏黑,根本看不清脸,我睁大眼睛使劲地朝他消失的方向望过去。

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好想阿维啊。

之后的几天我开始察觉到有人跟踪我。应该早在发现之前就开始了,只是经过那个晚上后多了一个心眼,对风吹草动变得敏感了起来。某一天从狗咖出来后,我故意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这样非常有风险,万一对方是个变态或者杀人犯,我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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