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早知道带着书包去礼堂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我也可以直接去学生会了……)
其实今天是自动解散,除了学生会干部必须留下来收拾之外,其余学生到此就可以自行回家了。
“嗯。”
“看到这种萧瑟的情景,让人觉得好落寞。”
“嗯……”
“这是你的老毛病了,总是爱胡思乱想着莫名其妙的事,跟自己的身
真里被他一看,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我……”
其实他也没理出一个头绪,只知道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弄清楚的话,这些问题将会一直困扰着他。
“那个我待会儿再派人去拿。”
他在俊章的扶助下慢慢走出洗手间。
沿路俊章小心地护着真里穿过拥挤的走廊往旧校舍走去。绕过转角,由于学生们都纷纷收拾回家去了,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只有二人的脚步声在长廊下回荡。
“嗯……”他捂着嘴轻轻点头。
吐过之后,胸口比较不闷,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要不要去保健室躺一躺?”
“对不……”真里只能自责。
看着自己老是惹麻烦,但此刻仍是温言微笑,不断安慰自己的俊章,更加深真里的内疚和痛苦。
“对不起,俊章,对不起,对不起……”
真里无力地摇摇头:“想……吐……”
“我知道了。”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俊章将真里瘦削的身子横抱而起,快步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随着人流鱼贯走出礼堂大门,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好久没能像今天这样自由地走走了。
“今天天气真好。”
“嗯,是啊。”
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撕心裂肺似的,好痛苦,好痛苦……
“走开!”
一把推开搀着真里的河本,俊章蹲下身将真里削瘦的身体揽进怀中,焦急的探问。
每当遇到精神上难以负荷的压力时,巨大的痛苦就会转而发泄在真里原就病弱的肉体上。
“仓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河本赶紧扶住他。
“呜……”
“啊……”真里猛地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想事情出神了。”
“没关系的。”
于是二人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在那里,由众人围绕的俊章是那样光芒耀眼,是令人难以逼视的嵩瑛皇帝。可是当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猜忌善妒,是自己害他堕落的……
难道真像秀一说的,他对我不是兄弟之情而是恋情吗?其实只要看俊章这段时间的改变,答案明显是肯定的。俊章将真里当成挚爱的恋人,爱他,要他。可这不是真里希望的俊章。
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抬头看着前方的俊章。
与学长们谈笑风生的俊章。
那是嫉妒。可是真里怎能跟河本说呢?将视线从俊章脸上移开。
“是我害他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啊?什么?”
抬头刚好和俊章目光相接,即使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但他一眼就发现真里了,口型还念着真里的名字。
(俊章……)
真里突然觉得胸口一痛。
“嗯……”
“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挺好的,还在谈笑风生。男生嘛,难免会打打架,没什么啦。”
“……也许吧。”
会是因为上次的事吗?可是那时候秀一先退一步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听说他们打了一架,不过没人知道原因。你哥哥回家都没提吗?”
“……没有。”
“不是的。俊章和前田学长他们本来就熟,可能只是聊聊天吧。”
“哦……”
“……”
“那几个是谁啊?好像不是二年级的。”
“他们是三年级的。上一任的学生会长前田和副会长芳野学长。”
“都是大人物耶。”
“……”
就这样,真里被俊章无边无际的嫉妒和猜疑紧紧束缚住,变得毫无自由。
俊章总是用炽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对所有真里身边的人充满敌意。以前那个从容自信、潇洒出众的嵩瑛皇帝早已不复存在。
“谁开玩笑!谁敢动你,大概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哥哥来了。”
“你不该来读男校的。那些有女朋友的还好,可是另外那一堆整天捧着书啃交不到女朋友的家伙是很郁闷的。你这样乱笑会搞得人心惶惶,他们万一全跑来追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不要胡说啦。”
“我不是说笑哦,你真的小心一点比较好,尤其你最近……这么娇媚。”
“怎么了?”真里不解地问道。
“好险。”河本拍拍胸口,“我差点也被你迷倒了,太危险了。”
“啊?”
“又在胡说。”河本真是太夸张了。
但河本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才没有胡说,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稍微注意一下就明白我所言不虚。天晓得有多少人想亲近你跟你说说话,要不就是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你发呆。每个人都想来抢我的位子。”
“哪有这种事。”真里给他逗得轻轻一笑。
“对不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哪有这么严重。”
在学校里,他不但用凌厉的眼神威吓河本,就连以前负责接送真里上下学的活动部学弟们现在也完全不敢靠近,秀一就更不用说了,根本连看都不准看。
有一天,真里忍不住问俊章:“俊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准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一扫之前的忧郁,河本开心地问道。
“我还不能走,我得帮忙整理呢。”
“啊~ 又不行啊。我本来想说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一起回家说。”
由于真里的身体娇小,埋在成群的大男生里只能看到别人的胸口,看不见河本描述的景色。一如往常,四周的男生们仍是痴迷地望着美丽的真里公主。
“河本,你要走到哪儿去啊?书包还放在教室里呢。”真里提醒河本。
“啊,对哦,我都忘了。还要回去拿真麻烦。”
侧头看一下身边的好友,却见他一反平日的活泼,似乎显得有些郁闷。真里单纯地认为他和自己一样在人多密闭的大礼堂闷坏了吧?
可是事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向来大而化之的河本今天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北风吹得满地落叶,连夕阳都变得那么红。”
紧紧拉着哥哥的手,真里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来。看着真里的反应,俊章已经了然于心,毕竟真里等于是他从小带到大的。
“去外婆家的那天晚上你就发作过一次,而这次竟然严重到呕吐,是不是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了?”
“啊?”
“俊章……”
在接近旧校舍的后方时,真里突然唤住俊章,拉起他的手,仰头望着这从小看到大的俊颜。
“怎么了?”俊章低头柔声问道。
“不用了,我没事了。”
“那我送你到学生会吧,你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啊,书包……”
伸手环住哥哥的颈项,昏沉的意识中,真里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吐过之后,真里在洗手台漱口清掉残留在口中的秽物,然后用手帕擦去口边的水渍。身后的俊章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的为他拭着额上和颊边的冷汗。
“舒服点了吗?”
“我们先去洗手间,然后再送你到保健室休息。”
“俊……”不用理我,学长他们还在等你……
“先别说话,你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真里,你哪里不舒服?”
“没……我只是……”
“咳得难受吗?”
真里再也禁受不住,身子一软往前就倒。
“真里!!”俊章脸色大变冲上前来。
在倒下前,恍惚看见俊章惊惶的神色……他又害俊章在众人面前丢脸失态了。
两种迥异的形象在真里的脑中不断冲突。一步步接近俊章,真里的胸口突然一阵钝痛,全身发冷,喉头收紧,闷心欲呕。
“我……好难受……”
反射地捂住嘴,真里几乎无法站立。太熟悉了,这幼时经常折磨自己的痛苦。
(啊……)
眼前的景象和儿时的记忆重叠,是啊,俊章应该受到众人的崇仰与尊敬。还记得父母得意的笑声中,在众多亲朋好友之间,年幼的俊章聪明能干,应对得体,深受长辈赞赏。而真里只能羞怯地躲在哥哥宽阔的背后,让哥哥细心地呵护着。
“仓田,你不回教室吗?”
“……”
真里无言,独自陷入痛苦的自责当中。
(俊章不只一次说他爱我……)
于是真里开始自责。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俊章,都是他害了俊章。
校庆当天,真里由河本陪着一同逛校园。上午先去参观摄影社和美术社的作品展,真里按习惯安静地欣赏着,而河本则是一路夸张地品头论足,惹得旁人一直朝他们看。
下午二人前往礼堂观摩辩论社的辩论比赛。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天空染上一抹深秋的红霞。
在人群中看见所爱的真里,俊章脸上现出迷人的笑意,但转眼看见旁边的河本,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他……他好像在瞪我耶?会不会是听到我刚才讲他的事?”河本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
当然朋友之间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如果是以前的俊章绝对不可能会和秀一打架的。
(又是因为我……)
真里暗暗叹了口气。
“是吗?那大概是不严重吧。”
“学校方面没有反应吗?”
“应该没闹这么大。要是学校真有处分,他们可是学生会长和副会长耶,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看着俊章和一群优秀出众的人站在一起,真里又觉得有些自卑。唉,他是怎么都比不上俊章的。
“对了,听说皇帝和久我打架,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说什么?”
“嗯……”
正如河本说的,他们站在一起真的非常耀眼突出。俊章在这些出类拔萃的人物中间丝毫不逊色,双手环胸愉快地谈笑着。这样的俊章才是真里希望的样子。
“你不过去吗?你们是不是约在这里集合?”
“嗯?”
“哪,久我也在,那边……”
顺着河本手指的方向,新大楼的楼梯口附近聚着几个人。
“娇媚……”真里头都昏了,“你在说什么啊,好恶心。”
“真的啦。你最近好温柔,好妩媚哦,那些原本就被你迷得团团转的家伙好像快按奈不住了,只不过是暂时碍着皇帝的权势不敢动你而已。”
“别开玩笑……”
“仓田,我劝你最好不要随便笑。天底下像我这种正派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我是为你好。”
真里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之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秀一也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如同玫瑰绽放一般,这一笑,笑得天边彩霞也为之失色。饶是跟屁虫河本都看得失神,更别提暗恋真里公主好久的嵩瑛学生们。一时个个如醉如痴神魂颠倒。
(太夸张了吧!)
好不容易河本先醒了过来,赶紧拉着真里离开人群到走廊上去。
“怎么没有?你不知道我梦想和你一起回家已经梦想一年半了,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实现,你就知道人生有多不如意了。”河本不满地哼道,“不知道在我毕业之前有没有希望。”
“等我学生会干部任期届满之后,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了。”
“是啊,如果没人跟我抢的话。”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俊章闻言摇摇头。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我管不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