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并没有人。
晋承将牙咬得咯吱作响，赤着眼发狠。
“陆青娘！！！”
“陛下，妾在等您呢～您来找妾，好不好～～”
宴上喝进去的酒，此时有些往上冒的劲头，晋承心口“突突突”地跳，大步迈了进去，拂过一重又一重的水幕。
“......在哪儿呢？！”
晋承眼神微变，心情好了一些。
宫人在身后将殿门关闭，有低低的乐声穿透进来，带着些朦胧，与恍惚。
忆起她今早意味分明的暗示，晋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进去。
里头，玉润雪白的身子半遮半掩，显露出来。
晋承眯一眯眼，喉中极缓慢地吞咽了一下。
青娘身上，轻纱对襟小衫只及臀下，歪斜着挂在身上，底下是一层碧玉绡纱的裙摆，薄透至极。她抖动手臂，指尖翻飞，长长的披帛拂过他眼前，香风阵阵。
深吸一口气，晋承肃着一张脸，背手出了寝殿，转去东侧。
已是五月底，天气慢慢燥热起来，青娘贪图凉快，这几日常在清凉殿盘桓，每每回殿都不见她人。
晋承说了好几次，但见她每回都乖乖认错，然后屡教不改，下回依旧还是在清凉殿歇觉，不迎自己回宫。
叮......铃......
乐声一变，间或加以鼓点，转作胡旋舞曲。那小人儿的姿势也变了，舒展双臂，一旋、再一旋，裙摆散开，仿佛一片绿云，翩飞似玉。
而她是云端的女神。
琵琶声渐隐，她忽的拧腰一旋，从脚下堆叠成一团的衣裳里跃出，舒展双臂，状若飞天，缠在臂上的青绿披帛高高扬起，飘然若仙。
晋承双眼微眯，细赏她的舞衣。
裹着身子的，是一袭湖色雪光纱齐胸襦裙，那裙摆层层叠叠，足有三十几层，因料子轻软薄透，只顺着身子流畅而下，凸显她身体的每一寸起伏。
若说有哪里不好，那便是舞衣了——青娘身上裹一件藕荷色深衣，襟口紧簇，长度及踝，瞧着略有些臃肿。
晋承挑眉正要开口，便听琵琶音突一下拔高，她那肩膀便一下子随着乐声慢慢抖动起来，像水波，又像一片桃花浪。
随了那抖动，青娘身上藕荷色深衣慢慢散开来，像是快被抖掉似的，从肩头一点一点褪下，露出里头清灵薄透的纱衣。
水幕后铃铃响起一阵铃音，那自外传来的朦胧乐音一变，转为舒缓流畅的曲调。
美人儿终于不再调皮，随乐音自帘幕后慢慢舞出，手臂舒展若流云，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合了旋律。回身转首间，露出一张粉面桃腮，盈盈含笑。
晋承不由坐直了身子。
“陛下～～！”
青娘为了今晚，这些时日在清凉殿偷着练了许久，为此还被狠狠罚过几遭，如何甘心？当下娇嗔不已，还故意发了小脾气。
“陛下今日看了别人的舞，便不愿再看妾的舞！陛下一定是在六宫快活了，如今见了妾便嫌烦了，”呜呜着假哭，“陛下喜新厌旧，定是不喜欢妾了......呜呜......”
板着一张脸，晋承回了紫宸殿。
前后转过一圈，到处不见青娘，晋承那怒气值立刻肉眼可见地上升了一大截！
“人呢？！”
青娘隐在暗处，见他已是连名带姓地唤自己，不敢再玩，便娇糯糯道：“陛下稍坐，妾为陛下献舞一曲，恭祝陛下安康，万寿无疆。”
“朕不想看！”
晋承此刻的状态，简直如那老房子着火一般，发急了喝：“你快给朕出来！”
不过掀了两三重，他便没了耐心，喘着气环顾四周，皱了眉沉声道：“好孩子，自己出来！”
有影子映在水幕上。
晋承扑过去一扯，那软纱“撕拉”一声裂了开来。
“陛下......”
女子柔柔唤他。
晋承挑挑眉，佯作疑问，“嗯？怎的叫人都退下了？”
哼，晋承沉着脸，一路走一路思考，如今那小脾气眼见着翻天的涨，看来不教训是不行了。
及至进了殿，沉水香带着一股凉气，淡淡晕在鼻息间。晋承精神一振，望着眼前重重垂坠的淡青色水幕，正随了他进殿带来的风轻轻飘拂。
殿内布置焕然一新，去了繁复侬丽的帷幔，只取软纱垂覆，将隔断层层分开，空灵通透。
她旋着，旋着......裙摆绕着她，飘带绕着她，披帛也绕着她......她像一朵花，徐徐绽放，盛开在他眼前。
鼓点激烈，引入萧声。青娘手臂忽的变了姿势，摆动着绕过胸前，在无尽旋转中解了胸前那飘带。
层层叠叠的雪光纱倏的落地！
裙底长腿光裸，青娘并未着衬裤，舞动间几个动作，可以清楚瞄见里头雪白柔韧的长腿。
晋承慢慢靠在大迎枕上，含笑观舞，面上瞧着没什么异样，只眼中迸射锐利光芒，一时恨不得能生出另一双眼来，来来回回地扫视，渐渐盯住足下。
足是赤足，足踝系了嵌蓝宝的赤金铃铛软镯，随她舞姿铃铃响动。
晋承眼中精光一闪，将脸一扬，沉沉笑了。
眼前的美景还在继续。
那小小的人儿仿若无骨，身体每一处都随着韵律颤动，甚而每一寸骨骼都随着乐声流转扭动，一抬手，一投足，灵活得好似水波成了精。
青娘绾朝云近香髻，只简单簪了两颗琉璃水晶，耳边是细长璎珞，一边坠一颗水晶珠子，随她动作一下一下拂在衣领，亮晶晶的。
殿内忽的起了白朦朦的雾，也不知她怎生弄的，当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晋承本满心焦躁，此时略微舒缓下来，细细观她流冰泄玉一般的舞姿，一时如牡丹含露，娇艳端庄，一时如桃花灼灼，鲜嫩无匹。
晋承：......
他深深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那摆了大迎枕的软塌上，“你跳吧！”
理了理袍子，极力忽略那里的异样，“快跳！”
汪永本笑吟吟迎出来，见了陛下这样子，一时不敢作声，缩着肩跪下去。
“姑娘正......姑娘请陛下稍待......”
晋承憋了一天，又被撩了一晚上，这会儿可说是气急败坏了。正要发怒，便见计嬷嬷进来，极罕见得带着笑，端正行过一礼：“恭祝陛下万寿无疆，请陛下移驾清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