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西里斯的脑子转动起来,耸耸肩道:“我的朋友,你可真有想象力,按照某种神秘的说法,你是灵魂出窍,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纠缠住了,好像庄生和蝴蝶一样。中国有个故事叫‘黄粱一梦’,你所经历的可能和那一样。想开一些,清醒一点吧,那只是一场幻梦而已,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上官云辛摇了摇头,道:“可是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日子是虚幻的,梦中的经历才是真实的。”
那男子看他仍是一副隐含心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上官,自从你醒了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好像灵魂被遗落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上一次的雷击对你的大脑造成了某种影响?”
上官云辛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的智力没有受到损伤。”
男子摊开两手,表情夸张地说:“可是你的心丢了!现在每天就像一架机器在工作,和你在一起,真有一种‘机器人帝国’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诡异。上官,我们是很久的朋友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是魂游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吧!”
青焕见堵了青帝的口,便不再用话逼他,温言劝青帝再休息一下。又过了一会儿,补汤送了上来,青焕服侍青帝喝了,扶着他坐了一会儿后,便安顿他躺好,劝着他闭目静养。青帝此时身体疲倦虚弱得很,心头虽恼青葵不来陪伴自己,却仍是不知不觉渐渐睡着了。
青焕见他睡熟了,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走到无人处长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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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青焕张口结舌,“十天?大皇兄真是神速,不过日子赶得这么急,能准备妥帖吗?我可不想委屈了易冲。”
青葵冲他露齿一笑,道:“婚典只要庄重正式,表明你对他是一片真心就可以了,何必弄那么多花头虚礼?白白耗掉大好时光。再说宫中这两年接连出事,借着这婚典正好冲冲喜去去晦气,请上天保佑父皇龙体康泰,福寿无疆,你也算尽了一番孝心。”
青焕激动得直发抖,颤巍巍地说:“原来你让我这么快就成亲,只是为了给父皇冲喜?”
青葵见他这脆弱如婴孩般的样子,怎还敢有须臾暂离,每天都片刻不离地守着他,又哄又劝,真恨不得将他藏到自己肚子里去,把自己不在期间积下的一堆国事倒全不管了。
待青帝身子渐渐硬朗一些,青葵便与他行些云雨,却不敢过分索取,唯恐伤了他。虽是片云细雨,青帝也已经很快乐,面容慢慢滋润了起来。
青焕青炯进宫来探望,都感叹到底是大皇兄有用,就像灵芝草一样,父皇一见大皇兄,便什么烦恼病痛也没有了。
青帝心中一阵气恼怨恨,将脸扭向里边,只等青葵来哄。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青帝料想必是青葵,索性闭上眼睛,看他怎样赔不是。
怎知入耳的却是青焕温润的声音:“父皇总算醒了,可把儿臣等人吓死了,今后定要好好调养,才能恢复元气。父皇别再恼了,御膳房已经炖了补汤,父皇待会儿进些饮食,慢慢调补着,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青葵忙柔声哄道:“父皇想到哪里去了?儿臣只是乍一见到父皇,十分激动罢了。父皇病成这个样子,该好好休息才行,不可以胡闹的。”
青帝见他不肯要了自己,只当他又要离开,心中立刻便惊惶起来,哭出声来哀求道:“葵儿,你不要走,不要走!”
青葵见他吓成这样,忙不住温柔地安慰,突然他身子一僵,原来青帝竟含吮住他的乳头,一双眼睛满含泪水,凄惶地望着自己,样子分外可怜。
青帝枯瘦如柴的双手立刻狠狠抠住青葵手臂上的皮肉,声音嘶哑地哀叫道:“葵儿,你是来带朕走的吗?朕和你去,我们同入轮回,来世再相厮守!”
青葵深深地凝望着他,眼神中是难以抑制的震动,片刻之后脸上展现出太阳般灿烂的笑容,热切甜腻地说:“好父皇,儿臣回来了,今后儿臣永远都陪着你,再不分开了!父皇且莫胡思乱想,儿臣和您还有几十年呢,到你百岁之后再转世作夫妻也不迟。父皇且定定神儿,葵儿活过来了!”
青帝呆呆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扑在青葵怀里,“哇”地放声痛哭起来,这一下直哭了半个多时辰,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痛苦悲凉全都发泄了出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地伏在青葵怀中,安静了一些。
不多久日子,青帝便形销骨立,瘦得颧骨凸出的脸上最分明的便是那双布满血丝、空洞呆滞的眼睛,当真宛如骷髅一样。
青帝已经分不清时间,不知道这是哪月哪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这一天他刚刚哭叫累了,青焕强灌了一点汤粥到他肚子里,青帝疲累极了,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又看到了青葵那满含深情的脸。青葵的手慢慢地解开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上细致地爱抚着,那抚摸是那样的温暖亲近,抚慰了他那颗凄惶绝望的心。
青焕没有办法,只得哄他说青葵的魂魄离开了躯壳,国师正在寻找法宝,使他的灵魂归于原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青帝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一双眼睛茫茫然望着青焕,竟像痴傻了一般,过了好一阵才回复神智,然后便像疯了一样要去看青葵的肉身。
青焕面对这样的青帝已经毫无办法,只得提心吊胆地带他来到地宫之中的水晶棺前。青帝看着青葵那宛如生时的面容静静地躺在棺中,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马上就会坐起身子,将自己搂在怀里细细安慰。
他刚刚打开门,侧身回头之际,陡地被一幕诡异恐怖的画面惊得呆住了,一个巨大的火红色的火球悄无声息地透过玻璃窗融了进来,火球瞬间包裹住上官云辛飞向天外。
当一切怪诞的景象消失后,西里斯快步走到上官云辛的桌椅旁,那里没有任何被灼烧过的痕迹,连温度都与平时一样,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又两步赶到落地玻璃窗边,却见那上面赫然有一个大洞,洞口光滑得就像被打磨过千万遍一样。
西里斯的眼神深沉了下来,遥望天空,喃喃地说:“上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青帝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轻烟一般,在漆黑的空中飘荡着,恍若一缕孤魂一样。不知漂游了多久,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吸了下去,自己像天上的雨水落下融入厚实的土地一般,融进一个切实的所在。青帝觉得自己那颗虚浮无依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感觉到无比的亲切安全。
青帝细细体味着那水乳交融的感觉,许久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转动着眼珠欣喜地打量着这熟悉华美的宫室,自己终于回来了,不必再在外面漂流,真是太好了!
几名内宦正守在一边,见他醒了,个个大喜过望,有人飞一般便跑出去禀告。
西里斯仿佛看着一个不可救药的傻瓜一样看着他,道:“上官,我不想让你不高兴,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精神医生。”
这句话换来上官云辛一个狠狠的白眼,他丢下刀叉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我要工作了,你也去忙吧。明天有一笔大工程要谈,必须作好准备。”
西里斯摇摇头,收拾好餐具便向门口走去。
上官云辛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发问,只是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探询意味,直盯着上官云辛。
上官云辛苦笑着道:“西里斯,在我昏迷的二十几个月里,我在另一个世界过了二十几年,在那里我爱上了一个人,并且得到了他,但后来又把他弄丢了,于是我回到了这里。但那段感情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情绪,令我无法自拔。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毫无乐趣,工作只是为了责任,我一心只想回到那个世界,不管它是虚幻还是真实。”
上官云辛坐在熟悉的办公室中,镇定而利落地处理着组织内的事务。时至中午,终于将堆积如山的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俯观着下面忙碌的城市,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沉思。
忽然门一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托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他看着上官云辛笔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餐盘放在桌子上,道:“上官,忙了一个上午,快补充一下能量吧,这是从米高餐厅叫的地道的法国菜,你成天吃中餐,也该换换口味了。”
上官云辛听到他的招呼,立刻收拢了思绪,平静优雅地转身走了过来,说了声“谢谢”,便安静地吃了起来。
青帝不料竟是青焕,此刻自然不能像对着青葵时一般使性子,该维持一个父亲当有的庄重慈爱的态度,便睁开眼睛转过头道:“焕儿,你辛苦了,葵儿呢?他身为太子,怎的不来侍奉朕?”
青焕微微一笑,道:“大皇兄刚刚突然有件着紧的事,分不开身,正在忙着,很快就会过来了,父皇且宁耐些,不要着急气恼才好。儿臣也是您的儿子,怎么父皇只要大皇兄服侍,不喜欢儿臣在近前么?”
青帝讷讷地说:“自然不是,朕只是怕你累到了。”
青葵一边拍抚着满脸含笑的青帝,一边说:“话不能这样说,这起码是一举两得嘛!对了,老三,皇孙的事怎么还没有动静?若能尽快添一个孙儿,宫中就更加喜庆了,父皇一定会开心的。”
青帝欢喜地说:“是啊,有了后嗣,一家子才算圆满了。葵儿,朕实在想快一点抱到孙儿!”
青焕顺势提出了自己与易冲的婚事,笑着说:“父皇,儿臣实实不能再等了,这大半年实在是忧心忡忡,抓心挠肝,再等下去可就控制不住了。”
青帝微微一笑,看向青葵,万事都凭他做主。
青葵笑着道:“二弟的婚事拖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你。我这就让礼部去准备,十天之后就让你们成亲,这个日程不错吧?”
青葵纵然心志刚毅,此时一颗心也不由得抖了一抖,声音低哑地说:“父皇不须如此,儿臣决不会离开你的!”
然后便小心地将青帝放倒在龙床上。
那一夜青帝没撑到一半便昏了过去,但醒来后精神却好了很多,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青葵的生命与活力。自那之后,青帝竟半步离不开青葵,紧巴巴地盯住他,略有片刻不见了人便会惊恐不已。即使整天都有青葵在身边,青帝却仍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每天都要在青葵身上捏上几遍才肯相信。
青葵见他哭得痛快了,心中虽疼得厉害,却也放心许多,在他身上又捏又摸,疼惜地说:“父皇怎么瘦成这样?摸上去全是骨头,一丝肉也没有,这段日子是怎样过来的?这么瘦的身子,纵然睡在厚厚的丝褥上,只怕也不会舒服,今后可要小心保养才是。”
青帝抽泣着,扭动身子在他身上磨蹭着,似乎想要藉此来印证眼前的青葵是真实的。可是对于青葵,这个动作却十分要命,他已将两人脱得光溜溜的,这般肌肤相接而又不断摩擦,很快就让他下面硬了起来。没想到水晶棺灵气如此充沛,自己虽刚刚醒来,精力却也旺盛得很,但如今青帝病骨支离憔悴不堪,若是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种禽兽的感觉。
青帝也感觉到有一个硬邦邦热腾腾的东西抵着自己下体,想到青葵从前对自己的所为,青帝的脸立刻便有些嫣红,更加抱紧了青葵,啜泣着说:“葵儿,你不要离开朕,你想要怎样,朕都依你!”
青帝向着青葵的影子紧紧靠了过去,口中喃喃唤道:“葵儿,抱朕。”
不似以往的一场虚幻,这一次真真切切有一个温热的肉体拥住了他,随后一双柔软灼热的嘴唇激烈而缠绵地吻住了他的嘴,令他再说不出话来。
青帝冰凉的身子渐渐有了一点热度,他终于醒了,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的模模糊糊的竟真的是青葵的脸!青帝身子一震,一双眼睛顿时睁大了,面前之人果然与青葵一模一样!
但无论青帝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如何用力捶打水晶棺,青葵都毫无反应,依旧安静地睡着,再不是从前的殷勤模样。
青帝立刻就崩溃了,从身体到精神都垮了下来,青焕好不容易才扳开他紧抓着水晶棺的手,将他带回寝宫。
从那天起,青帝的精神便有些错乱,忽哭忽笑,有时也会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青帝成天哭闹着要青葵来陪他,若是不见来人便没有一刻安宁,吓得青焕青炯只得轮换着,一时不停地守在他身边,生怕他寻了短见。
青葵已经死去大半年了,起初青帝身体虚弱,倒还容易瞒骗,虽然醒来便是为了青葵怄气,但也没想到其他方面去。可是随着身体不断转好,青帝便渐渐怀疑起来,他毕竟当了十几年帝王,纵然现在退化得厉害,但那残留的一点本能却也够用了。
想到青葵纵然平日再忙,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便不见了的,即使公务堆积如山,只要自己这里出了一点状况,他也会火烧屁股般赶来,哪像现在自己已经闹了几次,他却仍不闻不问的?
青焕青炯越是解释,他心头的阴影便越重,接连逼问了几次没有结果后,青帝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吃不喝,执拗地只要见青葵,到了后来情绪竟有些失常了。
青帝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葵儿”。
一名小太监脸上挂笑轻声轻气地说:“回陛下,太子有些紧要之事正在处置,很快就会回来了,您且耐心等等。”
青帝心念一转,就想到上一次自己病重,醒来后青葵也是不见踪影,让自己怄了好一番的气,不想这次搬演旧戏一般,竟是旧事重现,将自己孤零零地抛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