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裙上的亮片也掉了不少,穿在女人瘦出骨头的身体上显得廉价又可笑。如果不是在奈家呆了一年的时间,他恐怕也不会知道那些奢侈品牌的裙子是不可以水洗甚至不会被二穿的。
在他全身心抱住女人的那一刻,女人却推开他第一时间开口就是问他有没有钱。
如同一盆凉水从上到下浇满全身一般,他呆愣着不动,女人见他不说话又继续催问了一便。
他怎么会忘记——
第一次见面,漂亮的男孩用那张无辜的面庞轻易地装演出小白花的模样慢慢靠近他给予他温暖然后再亲手将它打破。在之后男孩就一直和他的那些朋友们一起嘲弄他,一起欺负辱骂他。
“一个杂种——私生子也配做我的哥哥?”
和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女人继续生活?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个女人作为要挟谋财的筹码亲手送到奈家,在此之后她又不满足地一次又一次来奈家向着他名义上的父亲要钱,后来被厌烦要不到钱之后又来找他——甚至找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对着那个还穿着卡通卫衣的男孩磕着头,最后拿到了几百万的支票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只要不再遇到那些人,忘却掉那些不好的回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
“真的会好么?”
心底冒出一个声音不甘心地问他,是因为回家的路上淋了一场雨直接把自己淋成了个傻子了是么?
从弟弟瞥向自己的那一瞬,他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将要迎来什么样的被嘲讽和羞辱。
再后来,他遇到了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他被弟弟生日宴请来的两个高干子弟家的朋友绑在了二楼的杂物室里,两个醉醺醺的少年,一个扒着自己的衣服,一个拿起手机要给自己拍裸照。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害怕,紧张,不知所措,愤怒,一个男性即将要被另一个男性压在身下雌伏——
根深蒂固扎根于血液里的恐惧,触碰即想要臣服的怯懦——自己真的敢——
又或者说——去报复那个与他流淌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亲弟弟——想到那,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呀。
黑暗中的少年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颈,带着被子中温热手掌心包裹着浅浅凸起皮肤表面的血管,敢么?真是可悲又可笑呐!
他怎么可能会有钱呢?他只是被收留寄存在奈家人人厌弃的一条杂狗而已。
那时正巧他的弟弟从楼上下来。眼前的女人——也就是他的母亲,跑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前。
“你是奈琉吧——”女人露出了一个讨好式的笑容,眼角堆出了几道难看褶子,“奈原是你哥哥,我是他的母亲,最近手里有些紧,问你哥哥要钱他也不给,能不能……”
就是这种日子的持续下过了一年,在某天,那个女人来了,从那个女人把她送到奈家整整一年他们都没见面了,他一直以为女人是对自己愧疚不敢再来见他。
可她今天来了,是来看自己的么?他当时是这么想的。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地开心,在奈家过着人人冷眼旁观日子,见到自己唯一一个最亲近最熟悉的亲人,血缘上的牵动和吸引,他甚至忘记了当初女人是怎样责骂他是怎样的态度把他当做交易物品送到奈家的。
如同她猜料的那般,女人果然向自己走了过来,她穿着一双红色细角的高跟鞋,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鞋面有些地方已经破皮了,她的身上是一条镶满亮片的长裙,奢侈品牌的logo标识在裙上异常显眼,她离自己愈发近的距离让他清楚的发现,这是一条水洗过的裙子。
他被奈家人上下从骨子里的轻贱,在其中少不了女人一次又一次上门无耻要钱的推波助澜。
像一只狗一样,身上肮脏,讨人嫌的流浪狗,为了块人类吃肉剩下的骨头摇着尾巴,蹭着鞋边“汪汪”叫着要着施舍。
“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明白了。
“你是忘记了那些人怎么对你的凌辱和你最后愤恨惨死地模样了么?”
“重生一次都还是改变不掉你懦弱胆小的性格么?”
“勇敢点吧!”
这辈子,是要永远地躲在不会被恶魔发现的角落过着属于正常人的生活让从前的记忆一点点消失沉淀么?他想。
就这样也挺好的吧——远离那个恶魔。
睡吧睡吧,就这样吧,脑袋已经都够乱了,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