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澄......你听哥哥说，你一点儿错都没有，不要自责了，好吗？天堂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小澄不要去，好不好？......”
池昊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看着抱着孩子哭成一团的池早，眼眶红了一圈，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柔声安慰一番。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他只能僵硬地站在这里，承受着锥心的痛楚......
......
小澄怔怔地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哥哥，如果我死了，爸爸和妈妈会重新在一起吗？
可是，姥姥说，人死了，就像灯灭了，再也不会醒来了......我好舍不得妈妈，我好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她......”
他抽抽噎噎地哭了两句，重新鼓起勇气道：
他擦了一把眼泪，怔怔地坐了片刻，又问池早：
“哥哥，一个人，为什么会爱另一个人呢？”
池早愣住了，想了片刻，回答他：“也许是出于某种本能，也许是特殊的缘分，命运的阴差阳错，使他们相爱了......”
自从我车祸失明之后，爸爸和妈妈就天天吵架......哥哥，他们吵的好凶，我缩在墙角，真的好害怕......
后来，爸爸就经常不回家了......他们说，爸爸在外面找了新的阿姨，不要我和妈妈了......妈妈一开始经常在家里哭，后来，她就不哭了。她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说一定会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一定会治好我的病......
哥哥，我好自责......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就不会和妈妈吵架，就不会离开我们......我好后悔......”
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你别过来！”
池早一转身，看到了距离他数米远的池昊。他的神色很平静，现在正是他恢复记忆、情绪最平稳的时间段，他要趁着这个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办完。
“池昊，你别管我了，好吗？”池早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一台被抽取灵魂的机器。
“有病啊！站在大马路中间，不要命了！”
“真是晦气，想自杀找别地儿去，别站马路中间碍事！”
“呸！挺着个大肚子，不嫌丢人！”
“陈姐！陈姐！”
沈晖顿时慌了神，急忙叫护工。陈姐端着个暖壶跑回来，急得满头是汗：“刚才人还在这呢！他说想喝热水，非要我马上去接......坏了，这是故意把我支开了......”
“赶快去找人！”沈晖急得要命，负责看管的护士们匆匆跑到病房里，一见人没了，有的赶紧去查监控，有的直接分头去找......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破涕为笑：“哥哥，你真好，就像我妈妈一样。”
小男孩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摸。他的手在池早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有些疑惑地停了肚子上：“哥哥，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这里是鼓起来的？”
池早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不是生病，这里面有一个小宝宝。”
池早每天按时输液，调养过一段时间后，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达到了可以承受手术的水平。他怀孕七个月了，已经不能流产，只能引产。
沈晖请了妇产科、外二科和麻醉科会诊，池早的情况太特殊，胃癌加引产，且有酗酒史，对麻醉药物不够敏感。之前做无痛胃镜的时候，诱导的量就比常人用的多；如今正经手术，更要慎而又慎。
听完会诊意见，沈晖的心情沉重了几分。好不容易处理完一系列焦头烂额的事，回到病房，却惊讶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姥姥还说，人死了，到了天堂，就什么病都没有了......哥哥，你说，等我到了天堂，是不是就能看得见了......
前几天，隔壁床的小朋友不见了。他们在他身上盖了一块白布。护士姐姐说，他出院了......但我心里知道，他是去天堂了，呜呜呜......”
听到最后，池早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眼泪再也止不住：
小澄半懂不懂，歪着脑袋，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一个人，会恨另一个人呢？”
“也许，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恨他吧......”
“所以......妈妈恨爸爸，是因为之前很爱他吗？”
听到一半，池早便红了眼眶，他紧紧地将小澄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声音都是哽咽的：“小澄乖，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好吗......”
小澄缩在池早怀里，哭得更加大声：
“不，都是因为我！妈妈很恨爸爸，他们永远不会再和好了......要是我一开始就没有出生就好了......”
“哥......我错了，我接你回家，好吗？
哥，我从来没怨恨过你，也从来没觉得爸妈去世是你的错。那天晚上，都是我一时气话，我真的错了......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不重要了。”池早的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我活够了。池昊，你知道吗，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来来往往的车辆默契地避过了马路中间的人，不少司机直接摇下来车窗骂街。池早只是无动于衷地站着，目光空洞地盯向前方。他站的这条路，正是十几年前，父母出事的那条路。
“哥！”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心的呼喊声，池昊哭得红了眼睛，直接朝池早的方向跑过去。接到沈晖的电话后，他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池早的身影。哥还能去哪儿......池昊的脑袋里飞速运转，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再也顾不上沈晖，便独自一人朝这条路跑来。
“喂，池昊？你现在在哪？有没有看到你哥！赶紧去找人！”
......
车流汹涌的马路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哦——”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怔怔地坐了片刻，又问道：“哥哥，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当然，每个小孩都是带着爱和祝福出生的。”
“可是......”小澄低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我爸爸就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