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舟帮她拉开防晒衫的拉链,轻手慢行别别扭扭的拽掉了袖子。
如意一直闭着眼,防晒衫一脱离,立马又倒下头。
顾舟觉得好笑。
顾舟没理他,一脸悠闲的看小猪佩奇。
因为有个小家伙,俩人的晚饭没像平时似的随便对付,叫了一桌子菜,很多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甜口,陈铭这人挑食的很,吃的还没有如意多,说是宁愿回家吃他妈妈做的全素宴也不想吃带糖的食物了。
陈铭走后,如意开始犯困,不一会儿就躺在沙发上自己睡着了。
“你有病吧?”顾舟说,“他胳膊受伤了。”
陈铭略作思考,对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
顾舟没再多说,坐到如意旁边,抬手在她发上撸小狗似的撸了两下,第三下带掉了一根头发。
如意摇摇头,继续看电视。
顾舟再下来时,手里的档案袋换成了一件搭在肘上的衬衫,衬衫的前襟有一小片血迹。
陈铭惊恐的看着他,“你这是干嘛?”
身后的人下楼没有声音,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沈念词似乎对这种行为已然习惯,没有半分惊讶,他站起身,顾舟跟着一起站直了,手也顺势摸到了他的胸上揉搓。
“你来啦。”
小护士在旁边扶了一把,“沈医生,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沈念词点点头,看着男孩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能救一命是一命。
夜晚的别墅像以前一样,亮得如同白昼。
出了手术室,男孩母亲果然在门口等着,她又哭又笑的一膝盖跪倒在沈念词面前,怎么拉都不起来。
“沈医生,谢谢你,谢谢你,我们全家,一辈子都记着你的恩德…”
“您先起来。”沈念词实在拉不动她,只能蹲下去和她同高,“这是医生该做的。”
不对…
顾舟脑海里狂乱的思考着,想要把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却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他跑到楼上,从卧室书柜最高层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的红绳与如意手上的一模一样,连挂着的桃篮都是一样的粗燥,他翻过桃篮,上面的“舟”字印在底部最中间。
顾舟定住神,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上面挂的东西。
雕刻不甚精美的桃篮,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一看就是技艺不成熟的人做的。
顾舟心跳加快,呼吸也停滞了,他屏息凝神的把桃篮翻过来——磨平的篮底刻了一个字,不是在正中间,而是偏右的位置。
陈铭看起来很高兴,“这么好?不枉我被我爸骂不孝子了。我给你说,我去问他要小词词的档案时,他以为我是替哪个医院做猎头呢,我左解释右解释,他才愿意让我借阅两天。就两天啊!去掉昨天,只有今天一天了,我明天就得给他送回去,不然他又得骂我。”
顾舟本来想马上打开看看,想了想又把线圈缠上了——他不想因为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而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
“我今晚看,明天你去游乐园去取。”
他把外套重新盖上,把如意的小手拉出来放在外套上压着。
小手肉嘟嘟的。
手腕上系着红色的手链。
顾舟看看时间,快十点了,他拿了件外套盖在如意身上,然后去厨房把桌子收拾了。
回来的时候,如意的额头冒出来一层汗,他把外套拿开,如意醒了。
“叔叔,”一口半睡半醒的小奶音叫的顾舟心里发甜,“脱褂褂。”
陈铭一直看着,这时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顾舟把头发包在衣服里,从如意背后递给陈铭。
陈铭啧了一声接过来,“我说你就不能弄点正常的东西吗?比如你们那啥的时候顺手弄点那啥,多直观简单呐,这血迹,还得提取…”他又啧了两声。
顾舟低头看看衬衫,把血迹折进里面,“第一次找他的时候沾到的。”
陈铭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的啧个不停,“顾舟,你这什么癖好啊?小词词离开你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个,哎,你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顾舟拧着眉,想一拳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掏到墙角里,扣都扣不下来。
一片花香袭来,沈念词觉得疲累的身体稍微舒服了点。
客厅里没人,他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如意在沙发上熟睡着。
沈念词走过去,弯下腰拨开了几根跑到她嘴角的调皮发丝。
男孩母亲泣不成声,旁边的护士说:“孩子妈妈,您先去看看他,沈医生家里也有孩子,还得早点回家呢。”
男孩母亲这才平复了一点情绪,抽泣着站起来,又鞠了几个躬,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沈念词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紧张的站了七八个小时,蹲下去腿都僵了。
心脏在新鲜的肉体里跳动,沈念词缝合最后一根血管,然后极尽小心的缝合刀口,让术后疤痕可以小一点。
手术结束,沈念词没有去看一眼那个刚刚捐赠心脏的女人,他能想象出来那副躯体的苍白,没了供血器官,她的死亡会立即到来,肉色一瞬间蜕变成灰白。
他不敢去想了,假装麻木的脱掉无菌衣,摘掉已经湿透的口罩和帽子,扶着洗手台缓了几大口气。
朱。
朱月?
不对…
“行。”陈铭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了,还回味的咂咂嘴,“能喝上你冲的咖啡,跑这两趟值了。”
顾舟无奈的笑了笑,拿着档案袋上楼了。
如意瞟着陈铭偷笑,陈铭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个小宝贝笑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