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堡内的骷髅兵有两种,一种是行走的白骨,另一种是喜欢把腐肉披在身上的怪物,昆廷面对的是后者。尖锐的火把全部没入骷髅兵的胸膛,深紫色的污血和脓“噗呲”地喷在昆廷的手和脸上,昆廷厌恶至极地推倒怪物,但强烈的尸臭依然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叫他窒息。
这种怪物,简直像恶梦……昆廷脑袋昏沉地粗喘着。
“嘶,吱啊……!!”
“龙之子!龙之子!”骷髅兵以最单纯的叫喊向同伴传递讯息,被气息不稳的昆廷制止了,“别叫……你们把我捉走了,所以牠认为你们是与伤害我的高阶魔武士一伙的,把我带出去,牠看见我就会冷静下来……”
看样子不太聪明的骷髅兵算是信了,一只人畜,放出来也威胁不了他们。昆廷伸出手,“还有……把龙鳞还给我,那是我才能拿的东西。落在你们手中,龙会杀掉你们的。”
堡内绝大部分骷髅兵都被调出去与龙作战,导致内部寥落无看守,昆廷在腥气浓重的幽暗走廊里顿了顿,问用长矛抵着他的背的骷髅兵,“你们打算怎样带我出去,魔晶球的结界……”
“杀了牠!杀了胆敢亵渎吾等神灵的家伙!”
“杀了牠!杀了牠……”
从骷髅兵的杂乱声音中听,终于找到他所在处的锡林被围攻了,且短时间内大概都对梦魇神的结界束手无策,昆廷从地上爬起来,对经过牢笼的骷髅兵虚弱地说:“牠是来找我的……”
在灵魂邦中断绝了的知感重新回来,昆廷僵硬地闭眼驱散脑海中会行走会杀人的白骨影子。
他被锁在积满厚麈的肮脏牢房里,除他以外还有很多瘦骨嶙峋,或者半死不活的人畜。从海卢森的话中得知,骷髅兵遇到投降的掳掠只会杀光,绝不会带回骨堡,因为亡灵大军知道敌人会千方百计找尽机会把棋子插进来,进而从内部摧毁他们的防御。
而在这个时代基本上不被看成是人的人畜,恐怕是骷髅兵的粮食,所以昆廷所在的其实不是牢笼,而是粮仓。
万箭如群星直疾而下,杀机凛冽,他不闪不避,不知疲累地对结界发起猛攻!过程中他的断臂不断淌血,进入作战状态的鳞片转成尖锐的棱晶状,一簇簇黑刺像山丘般盖复全身,十几支弩箭卡在坚硬的鳞刺中,魔法球的杂质像黑沙般从鳞甲的缝隙间流淌。
直到他终于确信这是某方神只亲自布下的结界,哪怕是龙也无能为力,锡林才对天发出一声肃杀的长吟。
连阳光都被无慈的龙啸敛压,湮灭,肆虐的杀机盘踞天际,阴影穿云降下。
他其实不知道骷髅兵的致命处是否和人一样,这是场赌博,但幸好……
昆廷没有看见,在他跑远后,倒在走廊里的两堆腐肉在慢慢蠕动,重组,骨头也在重生。
半晌,骷髅兵的半个上身立起来,黑漆漆的眼窝盯紧前方,恶梦再临。
“既然汝执意成为前锋,朕如你所愿。”从萨沙王的口吻,却听不出欣慰和释怀。
“如您所愿。”海卢森也说。
王家残酷,两位继承人之中,终究要作出牺牲。
反应过来的第二只腐肉怪物愤怒地发出尖锐的嘶咔,举高长矛汇聚起暗色的魔法球,昆廷用火把砸向瞄准掷下的魔法力,同时狼狈地侧闪,馀威把他狠狠地撞在墙上!
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线,只见骷髅兵高举长矛的模煳轮廓,沉甸甸的脑袋迟缓地感到疼痛,啊……是头被踩住了。昆廷像打湿的鸟儿匍匐在地。
长矛刺落的刹那,昆廷反扑起来把锋锐的龙鳞深深陷进骷髅兵的喉咙!漆黑阔大的鳞片没入污血中,拔不出来,昆廷摇摇欲坠地扶着墙壁往深处跑。
“不开!结界绝对不会打开!”
“推出去!推出去!”骷髅兵的牙齿咯咯作响。
看来从内部出去不需要打开结界……昆廷垂眼,身后的骷髅兵戳戳他,“怎麽了?”下个瞬间,虚弱无力的少年突然发狠,拔出石墙上的火把,跃前直插进骷髅兵的胸口!
两只骷髅兵隔着铁栏用长矛恐吓、玩弄他,大笑着对食粮的话置之不理,昆廷咬唇忍着肩膀被戳中的钝痛,冷汗从他的额边渗下,“我是牠的孩子,受敌人的魔法陷害,落到了这副破躯体……我身上有龙的气息,被你们抢了丢在火堆旁的袋子里,还放着黑龙的鳞片。”
那是昆廷觉得喜欢,在沙洞躲避时从锡林身上折下来的收藏品。没有脑袋但智商还算凑合的骷髅兵闻了闻他,又半信半疑地翻准备丢进火里的垃圾,翻到一片毫无疑问属于龙族的鳞片,很新,还有光泽,是摘下来不久的。
龙只可能给伴侣和孩子折断龙鳞……
昆廷卷缩着闭眼,听见牢开的骷髅兵在惊慌失措地争论,“龙在侵犯我们的据点了!!”
“慌什麽!就算龙是世上最强悍的生灵,也比不过神力!”
“吾等伟大的神明所设下的结界,不可能被区区一条半人半龙形态的黑龙所伤!”
龙漆眼如刀,沉嗓如雷,“我只说一遍,把我的主人还回来!”
【后半内容请敲彩蛋:(1000字):英龙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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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堡之外,独翼独臂的庞大黑龙伫立半空,为了能够飞起来,锡林集中魔力先修复断掉的翅膀,但效果甚微,翼骨没有完全长出,翼膜破破烂烂地复在翼骨的主干上。
龙的自癒能力不太高,因为除了神力,几乎再无事物可以伤到牠坚不可摧的鳞甲--偏偏这次伤他的就是神力。但骷髅兵的弩箭和魔法击在他身上,对锡林来说如同挠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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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廷的意识从灵魂邦中回归身体,疼痛立即击倒了他。他的后脑被打伤了,血从两天前开始流,没有“人”会为他包扎,血把背上的麻布袍染成大片褐红色。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手脚已经麻痹了,身体软绵绵地缩成一团,但饥饿和乾渴的折磨却没有随着身体变冷而消减,这副身体本就虚弱,挨饿两天胃已经开始抽搐,胃酸让胃变得像火炉一般,喉咙像被刀锋反复地刮,只剩下乾瘪的喉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