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噎。
“那你就一直注视着朕吧。留在朕的身边，无论在什么场合，将朕的每个模样记录下来。”他笑着说。
心头狐疑如风吹草动，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原来陛下先前并不识我。”
我想说，只要你空闲时带着我就好，并不要求真的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可你不在，我又无聊得很，什么也做不了。可若被人看见，又不免多了很多闲言碎语。
我到底忍不了被人诋毁。那样的话就像心头刺，随着心跳刺痛着。
可这些想法我都不能说。我有什么立场要求皇帝陛下听从我的要求，或又为我的要求让步。
正想辩解，他却抢先道了歉。
皇帝陛下笑意加深：“是，朕以后去哪都带着你。朕去见其他大臣的时候，你就在朕身侧旁听，好不好？”
我有些局促：“臣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你们谈论政事时我就不必参与了，臣不懂这个，也不想卷入其中。不，我是说，陛下……”
我险险避过，还未站稳，一只大蟒从裂缝里钻出，直面向我扑杀而来。
滚！我大怒，运笔成风，生斩了那大蟒。
两截尸体落地，不一会儿就又化作了两条黑蟒，再度跟了上来。
我被屏障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完全干扰不了它的行动，自身亦被紧缚着，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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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暗紫的天，地是血色蔓延的地，无月的夜里，我飞速穿过一间间低矮屋舍构成的巷道。
只有我，隔了茫茫生死相望，不可触及。
不，不，这些没一个是真……
思绪被拖入泥海，艰难跋涉着，久久才明白，这笔上是被人下了什么法术，由我接触到笔身的那一刻，法术就启动了。
“是朕去得太久，都叫你等睡着了。”他笑笑。
他的瞳色总是黑而深沉，现在却一双明目璨璨将我的身影笼着，笑比那日光和煦多了。
有他在，周围寒意驱散了不少，我好像又活了过来，这屋里也有了生气。
我屏住呼吸，静静坐在椅子上，除了瞬息间背上出了一身的汗，并未被移动过分毫的位置。
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什么？
我再去看。莹莹白光仍在闪烁，眼前一片发白，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
许多个画面在眼前闪回，投身入火中，尽数焚毁。
我看得入了迷。
烧至最后一幅画作，才看清那画中人，竟是我自己。
我将其取出放在手中，它便自中心散发出莹白润泽的光芒，发起热来。
我的心头也是一热。
这是一件法器。
他说：“朕将你来时带的笔拿给你。”
这时我才发现桌面上放了一个小盒子。
他递与我。入手微沉。
我：“……”
我也知晓以我之技远不够全城闻名，不过既然是藉藉无名之辈，陛下又从哪里找到的我，将我叫来，又是有何打算。
还是说我的记忆，从哪里开始出了偏差。忽视了许久的错漏，竟已经如此之大。
梦魅以求10 地狱
迷蒙间好像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人搬动我时，我才醒过来。
绣金的五爪在眼前耀武扬威着，我伸手挡开那龙服的主人。
“嗯，不认识。”他坦然承认，反倒叫我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接口。
接着，皇帝陛下悠悠然道：“不认识，那我们便认识认识。”
如此自在掌握。
最后我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臣全听陛下的。”
“无妨。”他这样说，又拍了拍我的手，提及另一件事：“朕听闻，你先前是靠作画在京城谋生的？”
他一副对此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他在我对面坐下，托起一只手撑住下颌，就这么笑意吟吟看着我语无伦次的样子。
就这么可恨。
我放弃了说明意愿的打算。
看着这笑容，不自觉话就嘴里溜了出来：“陛下说好将我任为贴身内侍，不许我离你寸步，现在怎么自个儿出门，独留我一个在这——”
说出口我才猛地反应过来，怎么跟赌气撒娇似的……
这话几分幽怨愤懑不满，我是盼着夫婿归来的闺中少妇么？真是睡迷糊了，中邪了！
我不理，直朝先前那响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我深知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要他还一刻深陷恐惧，这里的情况就会一刻比一刻更加危险，直到这个世界变成地狱。
说错了，这里本就已经是地狱！
在哪里。他在哪里。我在心里念着，焦急万分。
可愈是心焦，就愈是晕头转向，找不到出路。四周的黑暗里，蛰伏了许多阴暗的生物，我已无暇顾及。
突然间地动山摇，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地陷，地表崩毁。
只是这法术将我拖入幻觉中，是想表达什么呢。
强行将思绪沉淀下来，去寻两个世界间的交点。
定晴一看，躺在掌心之物，纵使微弱，却顽强地发起光和热，无数光点和光线交织而成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疯长。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我，我活在每一幅画中。
可是又不对，我分明是坐在京城皇宫内的“我”。
陛下就在我的身旁，可一切都是静物，如死去一般，只有眼前闪回的一个个画面是鲜活的，好似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正在同步上演着。
不，是我自己，正身在画中！
身上已经起了火，顷刻间手脚躯干就叫那白色冷焰无声地吞噬了。
猛然惊醒！
不过现在只是一具空壳，空余法力的残骸罢了。
我摩挲着笔身，莹莹白光忽地在我心间化作了洁白烛焰，点燃了什么。
仔细看去，是燃起了一片，一幅一幅的画作。
我是不信的。一支量身打造的墨笔对画师来说是看家宝贝，我怎么可能丢了笔还毫无所觉。
盒子打开，所有思绪在这一刻倏忽打住，被这支笔吸引了去。
这是一支中空剔透的笔，貌若白玉，却比玉石更加明赫，澄澈至极。外面由四道某种树干似的东西封住内芯，囚住了这纯澈之色。
我想起那个石头人一样冰冷的人，恐怕就是他向陛下报告我的身份的吧。
号称无所不知的内卫，查一个平民恐怕也是无从下手，最后还是从我本人这里套话。真是……
我这番疑窦丛生，陛下那边倒不像在意的样子。
“倦了？”一个声音在我耳后说，“朕带你去床上休息。”
凑得极近，我立刻清醒了。
“不用了，陛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