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只是冲着温临安所来。
是朝中,还是后宫什么人?
案情查到这几乎成了死局。所有的证据都有用,所有的证据都清晰地摆在宗翕面前——但它们,都指向薛梦瑟一个人。
这招可谓一石二鸟,既能毁去温临安,也能使宗翕对北越、对星罕疏远离心。
而且依北越国师乌苏泊戈尔所言,知道白虎传说的人,在北越国中都没有那么几个。宗翕可不信,就薛梦瑟那书都不爱读的模样,能见多识广到这地步?
其次,浮生居陆选侍的说法也很可疑。刺客如果真为薛梦瑟办事,为何连他住哪都不知道?而且正常情况下,手下不该为了保护主人,不该远离浮生居吗,干嘛还故意跑回来?
随后慕容迟按格其的供词,果然在帝京郊外一家偏远村落的农户里,寻到了被控制的格其家人。
而控制格其家人的几个江湖混混,受刑后也坦白,他们受了宫里一名姓薛的君侍指使,才绑了格其家人,关在这个小村落里。
至此,案情除了薛梦瑟死死不肯认罪外,一切已十分清晰明了。
清明胆小不敢惹事,压根不想提遇到过刺客这事,但进地牢审问前,陆渊特意叮嘱他,务必一五一十说清楚。他们没有隐瞒,则清者自清。若是隐瞒,被查出了什么,反倒说不清。
陆渊是将当夜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透露了出来,清明出了这么大事也没主见,便下意识相信陆渊,也将当夜之事吐了个清楚。
而“武审”那边,晕死的薛梦瑟没吐出什么东西,但昨日被送进狱里来的北越使团二人里,格其经过一夜拷打,吐露了实话。
念完这些,宗翕一瞬像疲倦了许多,倦怠在椅上靠下,用手背遮住了倦意的眼。
高默小心翼翼请旨:“陛下,就这些了吗?”
宗翕依旧覆着双眼,声音却平淡无波:“就这些了,下去吧。”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攥紧了手中那些薄薄的纸张,半晌,终于缓缓松开放下。
宗翕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该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商皇后说过,帝王最忌将喜怒哀乐表现于脸上,那是最愚蠢的帝王才会做的。
他要掌控这天下,便要从彻底掌控他自己开始。
换言之,在刺客盗窃漠焱果时,东西已然神不知鬼不觉被他调换。真正的漠焱果,已经寻不到了。
无论宗翕如何下令,搜遍阖宫上下每个角落,却都寻不到漠焱果的半点影子。他只得下令连夜审讯浮生居所有相关之人,用尽一切手段,务必让他们吐出真话。
刺客,为什么会去浮生居?为什么会把调包了的漠焱果放在薛梦瑟房间里?
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止宫中朝中,整个帝京百姓都对此事有所耳闻,宫里竟然有刺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盗走了宝贝。一天一天拖得越久,对帝王不可冒犯的名声威严越不利。
幕后黑手在逼宗翕,认下这个他送上门的替罪羊。
“嘭——”宗翕重重拍了一下书桌,垂下幽暗的眼眸,死死盯着桌上那些呈堂证供。
简直就是故意来栽赃陷害的。
薛梦瑟惹到什么人了,临安又惹到什么人了?
不,宗翕沉下眼眸,他心里清楚,薛梦瑟只可能是因为被拉去迎接北越使团,成了那个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才会被真正的幕后黑手看中,加以构陷。
几份供词证据,连同陆渊和清明的供词,一同呈到了皇帝面前。
宗翕看着眼前这几份供词,目光深深。他觉得这件事疑点很大,愈是更加清晰地指向薛梦瑟,疑点也就越大。
首先,薛梦瑟压根就不是一个心思这么细腻、缜密的人。如果目标是漠焱果,他怎么可能想得出如此借刀杀人,以漠焱草诱白虎发狂,再令白虎毁去漠焱果的主意?
这事确实和格其的顶头上司苏查尔无关,他是受了大临人的指使,才往白虎的食物里添放漠焱草的。
原来这格其是个大临与北越的混血,父亲是临朝边境的普通商户,母亲是北越的歌女,来临朝卖艺时被他父亲看中,娶进门做了小妾。
而那指使格其的大临人,便是控制了他在临朝的家人,威胁格其替他办事。
至此,漠焱果失窃案彻底了结,薛梦瑟去了掖庭,其余牵扯的从犯亦是发配的发配,问斩的问斩。
但世上仅此一颗的漠焱果,却彻底没了影子。太医只得战战兢兢地小心回皇帝的话,他们会尽力用漠焱草吊住温贵君的命,竭尽全太医院之力,尽可能延长贵君稀薄的寿数。
但至于真能熬上几年,一切都还得看温贵君自己的造化。
宗翕垂眸,眼神渐渐惊涛平复,恢复往日的无悲无喜。他看了一会儿桌案上的证情供述,半晌,唤高默进来。
“传朕的旨意,侍君薛氏,娇纵悍妒,心肠狠辣,为臣不忠,为侍不淑。特褫夺侍君之位,贬为庶人,幽禁掖庭,无诏永不得出。”
“其余从犯等,按罪悉数问斩或发落。”
即使是构陷,宗翕也相信,其中必定有何关联。
薛梦瑟在牢里哭嚎了一夜的冤枉,可压根不会让审讯他的人们手软半分。可动了一夜的刑,薛梦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吐不出半个字,最终严刑之下晕死了过去。
而其他住在浮生居的有关人员,倒没被如此严刑“武审”,而是挨了一番威逼利诱、敲打恐吓的“文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