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话想和你说,”池林望着他,“很多很多话。晚上我可以去你房间吗?”
“就在这说。”樊山誉答。
池林笑了,声音很轻,几乎成了悄悄话:“叫床啊,你要在这里听吗?”
这话像玩笑,樊山誉余光瞄向池林:“有事就说。”
“你今晚有空吗?”池林问。
“你不是有那玩意儿了。”樊山誉想起来就瘆得慌,像他自个儿的被切了似的。
直到剧院里响起掌声,樊山誉才醒,他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时间好像一瞬就过了,他明明一直有听见钢琴声。
身旁的小女孩与他道了别,剧院之后没有演出了,人们三三两两向外走,台上的钢琴师身穿燕尾服,从一米多高的台上跳了下来。
他坐在樊山誉身边,听得见喘息声,显然弹琴也是个体力活。
他不知道池林流露出来的是不曾给过任何人的本心,是池林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和爱。
装出来的爱不会有时刻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过去的池林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衣服上溅的油,现在的池林发现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泡变形的手串。
樊山誉不会明白,因为太疼了。
时间到了,演奏者走上台,先向观众鞠了一躬。
樊山誉闭上眼,手上戴着那串新手链。他不关心台上是什么人,身旁谁掠起了风。
钢琴音连绵不断响起,六年之后的现在,他知道了池林最常听那首钢琴曲的声部音区,了解如何将皮面球鞋刷光而没有折纹。他熟知歇斯底里和静默可能蕴含着相当的痛苦,比起戒烟,花三五年割舍一个爱人更加难得。
“我穿裙子来。”池林的手轻轻碰上他指尖,只摸到指甲面。
几乎都不算触碰,樊山誉只有一点轻微的感觉,但很明晰,因为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部在指尖。
若即若离,像渴望亲近,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你怎么不走?”他问。
“刚睡醒。”
池林笑了一声:“真绝情。”
他亲手把戒指扔进大海,删除满相册的池林照片,他换了个家、换了所有生活用品和衣服。
但没有用,拥有池林的那段时间就像把刀,每每想起就来割他的肉。
现在的樊山誉爱听钢琴曲,爱喝他并不喜欢的咖啡,卧进面里的荷包蛋带着溏心,他有许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池林的生活习惯。
即便还会有吻他的冲动,但樊山誉不敢信了。那么细致温柔的相伴都是假的,池林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们之间的裂痕远不只是两枚戒指,从一开始到最终,他爱的就不是池林这个人,而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虚壳。
樊山誉不知道真假,这些年他猜想过无数次,也无法明白究竟为什么,池林要对一个并不爱的人那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