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市长和星晚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宋总进门看到宋老汉，上扬的嘴角立刻绷紧了，抿成一条线。

宋老汉看见大儿子，收起方才提到他时的鄙夷神情，搓着手，近乎谄媚地说：“辰儿啊，你回来了啊！哎呀，都是大小伙子了！快快，小周，叫大舅！”

星晚看看时间，担心宋总随时回来，不想跟他再纠缠，直接问：“你想要多少？”

宋老汉早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儿媳妇这么快切入主题，眼睛转了转，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伸出一个巴掌，“不多，50万。你们在城里上工，来钱儿快。买个房子都得上百万。这点钱儿在你们眼里不算啥。”

星晚惊了，他们淞江婚嫁，一般家庭，男女双方家里各出5－10万，给小两口过日子用。男方买房，女方出装修，有的会陪送汽车。普通工薪层，都是父母出首付，小两口每月还贷。

宋老爹被问得一怔，这个儿媳妇虽然刚才有些冷淡，但也不像现在吃了炮仗似的。看来，她还真是老大家的。话锋一转，“哎呀，看我都扯哪去了！都是啥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小晖啊，你跟老大在城里过得忒好，也不管老家儿的一大家子人！逢年过节都不带打个电话。”

宋市长不愿意跟他扯有的没的，只想速战速决，不让大哥回家看到他，便问：“行了，你直说吧，找我们有什么事？”

宋老爹吸吸鼻子，期期艾艾地说：“哎，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挣钱回来给自家老房翻新。咱家你弟弟妹妹都小，全靠我种点玉米，农闲时帮人家做点工养活一家四口。你弟弟今年20了，到了相亲的岁数。可咱家穷啊，哪有大姑娘能看上他？我想着，跟你们要几个钱儿，咱家也修房，给你弟娶媳妇。小晖啊，你俩在城里住高楼、穿新衣。你哥那行子，也有对象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家里撒气漏风吗？”

宋市长低头对小周说：“你哪来的二舅？你姥爷从没认过我们。”说完，径直走到客厅，问星晚：“晚晚，今天想吃什么？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宋老爹年轻时也是村里的浪子，此刻，用一双昏花的老眼看着宋朝晖二人，心想：这闺女儿不是亲口说，她是老大媳妇吗？怎么和老二站一起，也像两口子？

不等星晚说话，宋老爹便对宋市长说：“小晖啊，爹要不是真有难处，也不会舔着老脸来找你们兄弟俩……”

宋老汉点头，“你真是大了，翅膀硬了！敢要挟你爹了！”

小区保安很有效率，挂了电话不足五分钟，便过来敲门。宋市长打开门，看到6－7个小伙子，对他们点点头。

为首队长模样的人，小声说：“宋市长，就是他们俩？”

宋市长拿出手机，打给保安室。他们这个小区比较高档，安保严格，也不知道宋老汉二人怎么混进来的。

宋市长：“你好，我是7号楼5栋901的业主。我家里有人骚扰，请你们多派几个人过来！对，我是……嗯嗯，好，尽快！”

宋老汉一听宋朝晖打电话，就开始蹦脚，“宋朝晖，我是你爹！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跟你要几个钱儿怎么了？没听说过叫外人赶老子走的！”

宋老汉嘀咕，“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大怨气儿……”

宋市长：“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宋老汉：“哎，这话儿怎么说的？宋朝晖，今儿我别不告诉你，这钱儿你们要是拿不出来，我们爷孙儿俩儿不能回去。”

星晚给宋朝晖发消息，告诉他爸爸来了，下意识没有同宋总说。别看宋大哥一副霸道总裁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内心某些部分十分柔软。悲惨的童年、不公的对待，让他竖起坚硬的外壳，保护那个易碎又自卑、敏感又炙热的自己。

五点二十，宋市长准时到家。他进门后，看了一眼宋老爹，却没有说话，而是先对星晚说：“晚晚，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星晚笑道：“交投那个陈主人今天没墨迹。”

小周有些害怕低气压的宋总，嘴里嗫嚅，“……大舅……”

宋老汉搡他一把，“大着点声儿……”

宋总换好鞋，快步走进自己卧室，将门重重关上。

据她所知，滨江城市小，行情更低，双方也就出个3－5万。宋老汉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50万，他要修皇陵啊？宋总有公司，自然能拿出这些钱。但宋老汉不知道，听他话里的意思，就以为两个儿子是普通上班族，一张嘴就要榨干他们的骨血。也对，一锤子买卖，一次管够。

兴许宋市长和星晚的表情太过无语，都懒得说话。宋老汉又说：“要是你们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些个钱儿，你们城里不是兴贷款吗？别说50万，500万都能拿出来……”

星晚真想找把刀，把这无耻的老家伙轰出去。正在她濒临暴走边缘的时候，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宋星辰回来了。

这番话里槽点太多，宋市长无力反驳，只说：“我哪来的弟弟？我妈就生了我们兄弟俩。你家房子破，你儿子娶不上老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宋老汉：“小晖，话不能这么说！你可不能忘本啊！我是你爸，你们就有赡养我的义务。你弟弟跟你都姓宋，是法律上的亲缘！”

宋市长冷笑，“呵，你跟我讲法律？”

宋市长气势外放，常年身居高位的他自有一股威严凛冽，扭头冷冷地说：“你算哪门子爹？你养过我们一天吗？我们才多大点，你就让我和哥住进漏风漏雨的老宅里？我哥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高中辍学？”

提起宋星辰，宋老汉来了气，“小晖，爹承认对不起你。但是老大那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真后悔，他刚落地没掐死他！让他败坏老宋家的门风！小晖，你说句良心话，你妈没了后，我管没管过你们？就算让你们回老宅，也是给生活费、学费的呀！老大没点自知之明，还学人家搞女人，他自己什么样，他不知道吗？传得学校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让我们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星晚实在听不下去了，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窜，没等宋老爹叨叨完，就截住他话头，问：“你家有什么门风？是祖上出过宰相啊，还是中央有直系亲属？”

宋市长：“对，把他们送出去吧！下次不要放进来！”

宋老汉看到这么多人，也有点心虚，“你们……你们这些不孝子！我是他爹，还有没有王法？你们不能赶我！”

安保队长说：“我还是你爷爷呢！赶紧走，别让我们动手！”

宋总呼呼喘气，“宋德怀，你不是想要钱吗？我告诉你，我有的是钱。你回村，在我妈坟前跪上三天，磕够一百个头，我给你一百万。少磕一个，我就扣一万。”

宋老汉眨巴眨巴皱纹重叠的老眼，“你说的当真？我要是做到了，你不给钱儿咋办？”

宋星辰：“你可以不做！”

宋总的卧室门再次打开，他气冲冲走出来，大吼道：“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见我们？我和小晖都是妈一手带大的，你对我们非打即骂，在外面找女人。妈被你气死害死，你对我们更是变本加厉！你跟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你给我滚出去！”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宋总在公司冷静沉着，在商场上谈笑风生，但面对童年挥不去的阴霾，心态还是崩了。

星晚抱住他的手臂，轻拍他后背，安抚他。

宋老爹站起身，让小外孙子喊人，“小周，叫二舅……”

小朋友怯怯地说：“二舅。”

宋老爹嫌他声音小，推一下他的后腰，“大点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