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抱着蠕动的肚子,蹙眉问:“打延产针管用吗?”
刘军医摇摇头,“不敢给你延产,你现在宫胞太脆弱了……”他转向千夜孙咫旸,“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沈少校多走动、多深蹲,让胎儿下来……”
孙咫旸快要疯了,“他的腿,根本站不起来!”
孙咫旸拳头捏得咯吱响,“你站得起来吗?家里就你们两个人,不是她推的,还是你自己从轮椅上掉下来的?”
沈清和去拉孙咫旸,“你别犯浑!”
孙咫旸回头看他,见他上半身探出床沿,肚子危险的悬在半空,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将人抱回去,“老沈,你不要命了?”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千夜扑到他身边,拍打他的脸,“沈清和……沈清和……你别睡,孙营长马上就带刘军医来了!”
20分钟以后,孙咫旸气喘吁吁跑进来,刘军医一看床上的人,也是一惊,“这是怎么弄的?”
他赶紧塞进去好几个止血栓,又用纱布堵着沈少校的下体,着急地说:“不是说让他卧床吗?怎么还摔倒了?幸亏不是大出血!”
千夜确实有些害怕,吵架归吵架,恶心归恶心,他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救治不及时,那可是一尸两命!她承担不起!
沈少校抬起手,抚摸千夜的头发,“别哭……我不会有事……”话未说完,他疼得抬起上半身,“呃……”
千夜颤抖着脱掉他的裤子,他下身一片血污。拉过被子将他盖住,又翻出卫生棉球与纱布,帮他临时止血。可是,怎么也堵不住,一大团东西没几分钟便被鲜血浸湿。
孙咫旸点点头,表情沉重。最糟糕的局面,还是来了。
千夜见早餐摆在桌上没人动过,便去热了,端到沈清和唇边,“吃一点吧!”后面会消耗巨大的体力。
沈少校脸色苍白,张嘴吃下煮鸡蛋,又喝了几口豆浆。没过两分钟,胃里一阵翻腾,悉数吐了出来。
千夜依言将水递给他,孙咫旸腾不出手来,千夜只好也喂他。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转到凌晨三四点,沈清和的胎腹略微下移,却远没到入盆的程度。但是孕夫已经力竭,两条手臂都抬不起来。他喘息着说:“我想睡觉……让我休息一会……腰疼……”
孙咫旸既心疼年长的爱人,又担心他早产,看他四肢脱力的发抖,心里拧成一团。他将孕夫抱到床上,亲亲他的额头,轻声说:“你先睡一会。”帮他盖好被子,走出卧室。
孙咫旸转脸瞧到千夜盯着他俩看,心中对她由愧疚变成恼怒,他认定千夜推了沈清和,沈少校现在遭受的痛苦都是她一手导致的,而他竟然还包庇她。
孙咫旸恶声恶气地说:“愣着干什么?喂他点水!”
沈清和已经筋疲力尽,他无力地看了孙咫旸一眼,“好好说话!我老婆又不是你手下的兵。”
沈清和痛苦地闭上眼,他感觉,宫缩真的来了,肚皮一涨一涨的疼……
刘军医:“为今之计,只能延缓产程,多走多运动!这可能是个漫长的过程,长则两周,短则一两日。虽然会很疼,但是拖得越久,对大人孩子越安全!”
折腾到半夜,刘军医回去休息。孙咫旸架着沈清和在厅里慢慢移动,千夜中间喂他一些温水和巧克力。深蹲的话,就困难许多,需要千夜从旁协助。
看到血,两个人都有点慌。千夜赶紧给卫生所打电话,那边说刘军医不在,打去刘家,却没人接电话。大年初一,不知道他去哪喝酒聚会了。
沈清和痛吟一声,豆大的汗粒往外冒,他颤抖着说:“扶我上床,先躺平……”
千夜将他推回卧室,抱着他的腰托到床上,此刻,他的裤底已经被血浸透,脸色逐渐苍白。
刘军医:“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可以架着他走……一定多让他站立!沈少校一直坐轮椅,胎儿本来就比正常月份靠上……”
孙咫旸心疼地说:“不能……不能剖腹产吗?”
刘军医:“咱们卫生所肯定没这个条件。以现在沈少校的状况,也经受不了几个小时的山路颠簸去县医院,路上大出血就完犊子了!”
沈清和拧着眉头,“真不是她推我……”
刘军医也不知道眼前这仨人怎么回事,不过在军营里待久了,爱恨情仇也见识不少,明哲保身、不听不看才是王道。他咳嗽一声,“沈少校胎动异常,可能引起宫缩。可他现在才八个多月,胎儿还没入盆。一旦提前进入产程,恐怕就会难产……”
孙咫旸没空再追究千夜,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孙咫旸听到“摔倒”,眼睛赤红地盯着千夜,“是你推他的?”军人身上的铁血气息散发出来,带着常人难以招架的狠戾。
千夜后退一步,心神有些乱,没能第一时间开口。
沈清和挣扎起身,“她没推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沈清和:“就算我死了,也是我欠你的……你不必内疚……”
千夜摇头,“不是,不是!沈清和……你别死……”他纵然有错,生命的代价也太大了,即便对她来说,也是不能承受的沉重。
沈清和声音温柔下来,“不要怕,我没事……”他的眼皮忍不住慢慢阖上。
眼下,他即将分娩,胎位靠上,无力行走,却吃不进东西。
孙营长疲惫地看了一眼千夜,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也累了,上楼休息吧!”
初二早晨,勤务兵送来早点。千夜下来的时候,看到孙咫旸又拉着沈清和散步。沈少校捂着肚子,脸上满是虚汗。
千夜心里一沉,“开始阵痛了吗?”
孙咫旸臊眉耷拉眼,没再出声。
千夜自觉理亏,赶紧兑了温水,喂沈清和。
孙咫旸舔舔干裂的嘴唇,瓮声瓮气地说:“那个……也给我倒一杯……凉水就行。”
寒冬腊月,三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沈清和伤腿使不上劲,另一条好腿也在养伤期间因缺乏运动,无法承担上半身的重量。他基本挂在孙咫旸身上,好在对方孔武有力,肌肉虬结的手臂环住沈少校的后腰,珍而重之将人托在掌中。
千夜不禁歪着头想:早离婚多好,各有各的幸福……
沈清和抓着千夜,努力平稳住声音,“打电话到钱指导员家,让孙咫旸去找刘军医来……嗯……”他抓紧身下的被褥,指节泛白。
千夜回身去客厅打电话,然后拿来干毛巾,帮沈少校擦汗。她无意识地说:“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不是故意的……”
沈清和看向她,喘息着,“跟谁都不要说你推我……你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