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没有人在意关于过往的一切了。
“我小时候可没有这种伤春悲秋的感想,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想要钱,要讨人喜欢,做人上人。
你多像我啊。我的小女孩,你以后会知道,爱是束缚和枷锁,不管是父母之情,还是爱情。”枯瘦的手指按在女孩细嫩的脸庞上,她半是茫然半是不解的睁大了双眼。仰望着老人枯瘦的下巴。“看看你的眼睛,总有一天世界是属于你的,我的孩子。”她说着说着尖声笑起来,笑声又导致了剧烈的咳嗽。女仆连忙端过杯子,给她喂水,还帮她抚弄胸口,大小姐也被赶来的侍女拽出了房间。她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祖母死去后,她曾独自一人在别墅里行走,像个小小的幽魂。兵荒马乱中,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人阻止她。她小心的踏过阴暗的走廊,又探索那些紧闭的房门。有一次她甚至径直的撞进了祖母的衣帽间里,在层层庄严娴雅高贵的套装后,她发现了夸张的舞裙和羽毛帽子,缀着廉价的玻璃珠链。历经百年岁月后,仍仿佛星星和彩虹,在大小姐的梦里流光溢彩。然而只要她一转身,所有布料瞬间化为飞灰,胸针长出细腿变成蜘蛛,快速爬过她的脚面。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怀抱着一条仿佛晚霞般灿烂,又肮脏的如同老鼠巢穴的长裙哭泣过。在无人的角落里,她哭得站不住脚,用袖子擦掉滚烫的泪水。也可能这不过是大小姐在高烧中的幻觉。祖母的去世使她大病一场,当她在葬礼上现身时,她的脸色和死人也没有两样。
要一直到祖母死后,她才有机会坐在棺材旁边认真凝视这个老人,她在死神的怀抱里茫然的半睁着眼,眼睛里像是结着蛛网般模糊朦胧,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她瞳孔的颜色。
“那么您现在是在天上吗?”年幼的大小姐在心里悄悄问她,“天上会有什么不同呢。”
死神的黑斗篷掩盖一切,只是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催促大小姐的学习,逼她练琴了。
“她甚至从来没有哭过呢,”葬礼上,一位贵妇对着她的密友窃窃私语,“真是没有心肝的孩子啊,虽然她的祖母这么爱她。”
“……说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其实那位年轻时也不过是个舞女,傍上了有钱人就成为贵妇啦……不过现在谁也不在乎。世道就是这样,大家只在乎金钱,谁还在意贵族精神呢?”
世道确实就是这么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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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祖母临死前,曾经把大小姐叫到床前,摩挲着她的脸,轻轻的说话。
“为什么你总是渴望别人的爱呢,我的姑娘?”她这样问,声音里藏着平时绝对没有的亲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