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去上朝,风云变幻在他个人的悲痛世界里,都显得不值一提。
过了许久,也许也并没有多久,他的大太监诚惶诚恐的跟他的汇报了一些不得不汇报的事。
楚寒近日的种种举动。
“你知道了,我就完了……”
最后他说:“父皇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背弃你。”
“没有谁一开始就想的,可最终都会这样,是人都会变,没有谁能保持一辈子只喜欢一样东西……”
“无什区别……”
“有区别!我是我,他是他。他不喜欢你了,但我喜欢,”他看着夜君双目无神的样子,又心疼的道:“就算把我当做他也无所谓,你就当我是来替他赎罪的,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你。”
夜君颓然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他的孩子,是他们俩的孩子……你是来报仇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他抬头看着楚寒,心累的道:“你不该对我心生龌蹉,不然他们俩九泉之下,也难合眼。尤其是你的母亲,她该恨死我了。祸害了她的夫君,又来祸害她的孩子……”
他要如何才能越过那道坎,去找那边的父皇。
他挪过去,在夜君面前蹲下,轻声问:“我跟他长得像吗?”
夜君愣忡道:“像。像极了……”
赭如君的两个孩子,在相互打杀……
“二殿下他都要造反了啊!!!”
大太监连造反这个词都用了出来,可见外面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不仅养了她,还同时养了楚寒。
当年的栖梧宫台阶很陡,先皇后滚下去已经没救了,但太医保住了孩子。他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居然没有一把掐死那个小孽种,还一直把他养着。
后来,他一直偏爱楚寒,因为他像赭如君。
像听他说了一个笑话。
长公主是他收养的孩子,他称帝后有一年,有一段时间他常感孤独,非常想要有人陪着他说说话。那孩子是他在冷宫遇到的。
赭如君死后,他后宫那二三十个佳丽却都奇迹般的好好活着,夜君没有动她们任何人。坊间笑言,夜君继夺了他的皇位,也继承了他的后宫。
他靠着墙壁坐下来,喃喃道:我不想……”
原来夜君竟是逼死他父母的仇人。
楚寒看着失魂落魄的他,神情复杂,应该是知道了夜君心里的折磨。他如今告诉他这些真相,是放开了他。让他可以选择站在谁的那边,为父报仇,还是继续错下去。
他听了个开头就不想听了。现在他听到楚寒这个名字就会脑子里直抽筋。
夜君颓废着,事关身家性命,大太监也着急啊,说长公主被楚寒软禁了。心想这总听得进去了吧?
思绪混乱中,夜君竟听得笑了。
他今夜受过的刺激太大了,沉重的心事宣泄过后深感疲惫,靠在那个肩膀上无力的说:“寒儿,你不知道,他当年说那句话的时候,比你现在可诚恳多了。所以我信了,信了那么多年……”
“……”
没有人能放弃自己的执念,如果能放弃,那就不叫执念了。没有人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背叛,除非他根本就不在乎,也没有谁能够一个人想得开事情,往往只会越想越消沉,最终陷入无解的死循环。
“那些都与我无关!她恨就恨吧,等我死了再去跟她做交代。但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又是要做什么呀,你难道真的想把我逐出去,真的不要我了吗?”
夜君突然大怒道:“是你!是你们背弃我,你们都背弃我!!”
“我没有!我悄悄来了很多次,我经常来看你。”他猛的拥住夜君,“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吧……我可以替他来喜欢你,我可以爱你,不是小时候那种爱,我也想像他那样爱你……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可我怕来的勤了,被你知道。”
“那你对我的那些反应,”楚寒忆起猎场回来后,他来找夜君,那时候他们情欲交融,他抱着自己时的热情,主动亲吻他的动情。那些……他艰难的问他,“所以,你是把我当做他了吗?”
夜君道:“是,当成了他……”
楚寒费解道:“可你方才,嘴里喊着的是我的名字。”
可夜君在笑,“随他吧……”
大太监大骇,惊觉陛下果然已是病入膏肓,如鬼魅附身,已经失去神智了!
夜君一个人坐在殿中,喃喃道:“你还我的,我也还给你。我们就……再不相欠了。”
再长大些,他偏爱公主,因为楚寒太像赭如君了。很多风言风语流传出来,被他掐灭了苗头,只剩下捕风捉雨的只言片语。
长公主和她手下的人,本是依附夜君的宠爱才能那么嚣张,这次夜君迟迟不出面,在兵权在握的楚寒面前,他们又能占到什么优势!扑腾不了多久就被楚寒冠以罪名软禁起来了。
楚寒不愧是他带大的,狠起来跟他当年篡位有的一比。
不过,他是把那些女人都聚在那一块,而他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所以那个地方,被宫人称做冷宫。
而那个女孩,和楚寒差不多的年纪。算起来,如果不是赭如君耐不住寂寞,那就是他的后妃耐不住寂寞。可人都死了,真相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而夜君养了她。
他也知道为什么夜君对他时冷时热,总是怪怪的了……
原来横在他们中间的从来不是血缘和关系,而是一个持续了多年,无解的悔憾。
上辈子的恩怨已经过了二十几年,而那个死了二十几年的人,他的亲生父亲,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夜君心里的朱砂痣,是他过不去的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