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说完关晓就挂了电话,时瑞舒了口气,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所以.....我先走了霍总请自便?”
“你刚刚不是打算跟我去吃饭的吗?”
时瑞这么想着,谨慎地说道:“总监,是公司里有什么事情吗?”
“叫我关晓就好。”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应该没走远吧?在原地等一下,我来接你。”
时瑞有些不太记得他的脸,但是名字倒好像有些熟悉......就在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什么来的时候,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时瑞拿起手机,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喂?总监?有什么事情吗?”
“可能你不会相信,”霍明朝一边说一边靠近了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但是我现在确实是在追求你。”
时瑞一步步后退,肩膀靠到了墙上,他惊讶地看着他。
“晚安,时瑞。”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被握住的地方仿佛在发烫,时瑞脸上的表情有点勉强。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可一直都把你当好哥们呢。”楼道里的声控灯逐次亮了起来,霍明朝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声音也是清朗雀跃的,
“对了时瑞,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晚风吹得很舒适,霍明朝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坐得很近,甚至可以说是紧贴时瑞,热量从两人相贴的地方隔着两层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让时瑞越发觉得燥热。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他逃避似的下了车。
“时瑞。”霍明朝从另一边走下来,伸出手搀住他,“你能走路吗?要不我送你到门口吧?”
霍明朝举起酒杯,“我敬你。”说完就仰头一口喝光了所有的酒。
时瑞摇了摇头,也拿起杯子敬了敬他。
“不是我吓唬他们,我那时候可是动真格了,那个刀伤挺深的,血也止不住,最后只能去找老师,然后还惊动了警察。”
“你疯了?”刚刚还围在一起的人迅速退开了,胆小的也跑到了门口,一副即将夺门而出的样子。
霍明朝也呆滞地坐在地上,愣怔地看着他。
时瑞攥紧了手里的刀,身上还穿着那件可笑的粉色的蓬蓬裙——那是故意为了羞辱他买的,可他神色冰冷,眼神狠厉,带着点怨愤,瞪着那些显然被吓坏的人。
关晓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按一边回道:“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时瑞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公司门口停着一辆奔驰,一个穿着西装带墨镜的男人靠在车边,像是在等人。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时瑞。”
霍明朝放柔了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缓地说:“就是后来......你......”
由于一直在暗地里帮霍明朝,时瑞很快也被盯上了。他长得秀气,虽然身量高却也很瘦,再加上平时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暗中不爽他的人也大有所在。
被围堵在厕所的时候,那群人把从他包里搜出来的裙子扔到了他的脸上,肆意嘲笑。
“我好像也没怎么帮你。”时瑞拿起烤串尝了一口,他们现在正坐在时瑞最常吃的烧烤店里,这家店生意很好,刚过六点就已经坐满了顾客,霍明朝把他带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惊了一下。
“确实,你对谁都很冷淡,但是在我被关在厕所里或者天台上的时候,是你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教室。”
“你还帮我挡了好几次嘲讽和攻击,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手指,是凉的,不是他的体温。
于是他几乎是赞叹地看着他,一个自由的,不受到任何约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时瑞。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霍明朝举起啤酒笑着看着他,“你高中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小胖子啊?我那时候在吃药,身体因为激素变得特别臃肿,我还被不少人笑话来着。”
上高中的时候,他妈再婚了,继父有一个女儿,比他小三岁,一看就知道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有一柜子的漂亮裙子,嘴也特别甜,同住了三天以后就改口叫了“妈妈”和“哥哥”。
时瑞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妹妹,甚至从心底羡慕她跟自己爸爸无话不谈的关系。看着妈妈和她的关系日渐变好,他也开始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也是女孩子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的关爱了呢?
很快他就耻笑自己幼稚的想法了,可是那个念头一旦开始了就像野草的根一样,深深地扎进骨血里,无论怎样都忘不了。
他很高兴地揽住时瑞的肩膀,“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出国了,我们俩快十年没见了吧?你认不出我很正常!来来来,走,上车,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好好唠一唠!”
08
时瑞不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对他而言,日子就是过一天扔一天,每一天都是崭新的自己。
时瑞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听到对面的那个霍总突然换了个话题:“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快下班了吧?一会我还有点事情,今天先这样吧,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谈。”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结束会议。
但是谁也不敢有怨言,这位年轻的总裁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明朝摊开手说:“老同学,这么不给面子的吗?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还深夜给你当了一回司机。”
“司机?”时瑞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看到霍明朝这个名字了,“那天晚上给我名片的那个快车司机.....”
“就是我啊!”霍明朝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那天我坐夜航回国,开车回家的时候刚好就接了你的单,你说巧不巧?这就是缘分啊!”
“啊......不......”时瑞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个时候霍明朝突然走到他的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时瑞,你好了没有?”
“你旁边有人?”
“啊......对。”时瑞看了霍明朝一眼,把他的手甩掉说道:“见了一个老同学,晚上可能没时间,不好意思啊总监。”
“你晚上有事吗?”
关晓冷淡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时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不会是想让我加班吧?
“谁?”时瑞回过头,惊讶地看着站到身后的男人,“你是......霍总?”
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摘下脸上的墨镜,走过来说道:“是我,霍明朝,你的高中同学,你不认识我了?”
“霍.....明朝?”
“没有,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
时瑞的脚步停在家门口,他诧异地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不用麻烦了,你赶紧坐车回去吧。”
霍明朝放开手,时瑞往前走了两步,谁知道脚下一崴差一点跌倒在路上,幸好霍明朝在后面及时扶住了他。
“我还是扶你回去吧。”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托着时瑞的手臂慢慢往前走。
“也幸好你有录音,不然大概率就被停学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啤酒叫了一杯又一杯,桌子上的烤串也越来越少,等意识到时间不早的时候,时瑞已经醉了。
霍明朝叫了代驾打算送他回家,时瑞报出了自己小区的名字,打开车窗打算让自己醒醒酒。
“有本事你们就告老师啊,狗娘养的东西。”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回敬了一句他们最常说的话。
“嗯?你说什么?”时瑞没听清他后半句讲了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拿刀吓唬了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们了。”
在忍受了一个礼拜的骚扰之后,又一次,他跟霍明朝一起被关在了厕所。霍明朝被一脚踹得倒在了旁边,根本爬不起来。他被迫穿上了裙子,一群人围着他说着一些污言碎语,动手动脚。
他被推搡着踉跄了一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弹簧刀,对着面前一个人的脖子狠狠地砍了下去!
那个男生匆忙躲闪了一下,下意识抬起了手臂,锋利的刀刃划破布料和皮肤,鲜红色的血一下就流了出来,有几滴被甩到了地上,很快就洇开了一片。
霍明朝俯身靠近了时瑞,拎起啤酒添满了他面前的杯子。
时瑞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是不是对我的期望太过了。”
“而且我后来......”他苦笑一声,似是不愿多说,举起酒杯一口喝光了啤酒。
他这么一说,时瑞倒有点印象了。说实话,他对高中生活没什么记忆,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摆脱那里,最好把自己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霍明朝转到了时瑞所在的高中。他那时候确实很胖,据说是因为抑郁症,从大城市里最好的高中转到了老家调养,却因为过于膨胀的体型遭到了同学的嘲讽和冷眼。
那个时候时瑞是他的同桌,依旧是孤僻冷淡的一个好学生,对谁都一视同仁,在老师叮嘱下负责辅导霍明朝的学习。
他还是偷偷摸摸地买了一条大号的裙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穿上了那条对于男生来讲还是过于紧绷的裙子。
柔软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将整个瘦削的胸膛紧紧裹住,领口和袖口都勒得很紧,让他有了一种被束缚住的窒息感。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裙廉价、穿着怪异、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明明不合身的衣服穿着很难受,但奇异的是,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解放。
没有人会相信镜子里穿女装的这个人是时瑞,冷淡又无趣的好学生时瑞现在应该坐在桌子前面做题,而不是穿着买来的廉价裙子顾影自怜。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由母亲一手养大。和大多数家庭一样,生活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再加上时瑞的成绩不错,她就对他更是放心,几乎从不干涉他的私事。
简单来讲,时瑞是被放养长大的。
他自立自强惯了,以至于很少有跟别人交谈的需求,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一个“孤僻”的人。他跟他妈妈的交流也很少,小时候是没有机会,长大了是不知道说什么。
时瑞倒是很高兴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卡着点下了班。他走以后关晓走到了他的工位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荡位置。
“时瑞人呢?”
工位在旁边的谢书答立刻回答道:“瑞哥他下班了,总监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