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凯勒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沉迷于美色之中。

突然，那个人动了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撞进了凯勒的眼中。凯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翻身跳回了海里，一游就是几千里。

千里之外，凯勒靠在礁石上，捂着胸口不停跳动的心脏，难以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如果问一条人鱼，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舍弃一切只为成为人类——答案，一定是宿命中既定的爱情。

那是一个晚上，一艘豪华的游轮从凯勒的领海上经过。

本来凯勒是没打算搭理这艘船的，毕竟他的领海足够大，大到每天都有个几百艘船开来开去，这艘船也没什么独特的地方，掀翻船的功夫还不如去抓几条白鲨练练身手。

“哥哥我吃的很少的，很好养的……”

心上人当众与凯勒立下这样的赌约，无非是想让凯勒知难而退，又或者是想借着人鱼的手，彻底清理了这个粘了他十年的麻烦。

致命的赌约对于凯勒而言，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被心上人接受的机会。

一想到心上人如同希腊雕塑般完美的脸庞、黄金比例的身材、比人鱼还好听的声音，凯勒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在取得小人鱼的信任之后，凯勒知道了小人鱼的名字，布莱克。

熟悉新环境之后的布莱克很黏凯勒，每天都要抱着凯勒的胳膊才能入睡。

因为凯勒是个糙汉，而且平时生活比较“多姿多彩”，不太适合照顾未成年，所以凯勒带着布莱克去见过好几个隔壁海域的漂亮温柔人鱼姐姐，想着让布莱克能有个相对良好的成长环境。

小人鱼听了凯勒的话，漂亮的大眼睛里顿时溢满了泪水，泪水化成的珍珠落了一地。

“诶你别哭啊，哭多了会影响视力的。”

“哇呜————————”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强大的成年人鱼都会无条件的保护未成年人鱼，这是烙刻在人鱼基因里的本能和天性。

这片凯勒统治的海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未成年人鱼了。

怀里的小人鱼一身伤痕，鱼尾上的肉被撕掉了好大一块儿，里面惨白的鱼骨清晰可见，鱼尾上的鱼鳞就跟别说了，就剩下顶多十几片，可怜的很。

在“猎物“面前，肚子里的鳐鱼它突然就不香了。

凯勒稍微往前游了些，接住了紫色章鱼爪之中，缓缓下落的“猎物”。

“猎物”在被凯勒接住后，微弱地挣扎了几下，睁开的双眼中满是绝望。

“还算没白长那么大个脑子。”凯勒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最近刚杀了几只鳐鱼吃的挺饱、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这巨型章鱼不管怎么求饶都得把命留下。

因为失去了控制大脑，章鱼爪逐渐松开，露出里面被抓捕禁锢的“猎物”，也让浓烈的血腥味快速扩散开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残渣，敢在老子的地盘捕猎？带着被挑衅权威的怒意，凯勒顺着海水中的血腥味，找到了“猎物”的位置，也找到了那个“入侵者”——活了起码上百年的巨型章鱼。

巨型章鱼的每一只脚，都要十个人围成圈才能抱得住，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伴随着被挡住阳光形成的阴影落在了凯勒的身上。

“才活了百年就觉得活腻了是吧？”

“还真是羡慕被你爱着的那个人。”

布莱克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坠，手指摸到挂坠反面刻的那行小字时，在凯勒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

——凯勒 永远喜欢 布莱克 海历1341

“咳咳咳……”凯勒被酒呛到，整个嗓子都是火辣辣的疼。

“你没事吧？”布莱克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紧张地凑到了凯勒的面前，给他顺了顺背。

一枚做工精致、镶嵌着宝石的古铜色的吊坠从布莱克的衣领中滑落，在凯勒的面前晃来晃去。

“别担心，这次航行不会很久的，大概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岸上了。”凯勒摸了摸桌子上铺着的炭笔画像，惬意地喝了口威士忌，说道，“我就是去拿个东西去哄恋人，东西拿到就可以返航了，很快的。”

“恋人？真是令人羡慕啊。”

“像你这样的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凯勒将铺在桌上当垫纸的航海图抽了出来，递给了布莱克，让他坐在自己平时也喜欢靠的沙发椅上。

“您可真是慷慨。”布莱克收下了航海图，对着凯勒微微一笑，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就像是昂贵的黑曜石，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不是凯勒心里已经被那个叫怀特的心上人占据了全部位置，他一定会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次航行，不是为了经商，也不是为了去打劫往来的船只，而是去完成一项赌约——得到一枚人鱼的鳞片。

凯勒有个喜欢了十年的人。

十年来，不论凯勒用怎样的手段，怎样的花言巧语，都没能打动的了心上人的芳心 。

黑发青年被天使亲吻过的脸，让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凯勒有些发愣，抵到嘴边的威士忌突然就它不香了。

布莱克对着凯勒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微笑地说道，“感谢您慷慨的救助，愿神明总是眷顾于您。”

“我叫布莱克，是个海洋学者。之前跟随的船队遭遇了海盗，被丢下了船，还好被您救下，不然我怕是此生再难进行我的研究了。”

四

航行于蔚蓝大海的第四天，那个沉睡许久的倒霉鬼醒了。

“尊贵的大人，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能见见您。”

“凯勒大人！快看那里有个人！”

蔚蓝的海平面上，有个人抱着一块木板随波逐流，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因为漂流过久体力耗尽，已经昏迷。

“捞上来看看还活着没。”

“黑、黑、我的天，我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居然真实存在……大、大人，我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就那条银尾。”

“他，他，他上岸了。”

贵族嘛，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有，还是挺好找的——只不过都在陆地上罢了。

虽然凯勒是海上的霸主，但没有人会接受一条鱼吧……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得先变成人才行。

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凯勒，已经完全失去了一条人鱼的骄傲。

一

中世纪的欧洲沿海，航线犹如繁星的星光一般，交织出一块铺陈在神秘海洋之上的羊皮卷轴。

与一本本饱经沧桑的航海图志一起流传与海上旅人间的，还有各种或瑰丽或诡异的传说。

这一激动，就是好几天。

等凯勒恢复平静，那搜游轮早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那个人也无迹可寻。

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衣着打扮，凯勒推测应该是个贵族。

就在凯勒和游轮擦肩而过的时候，声控的凯勒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丘比特的箭一般，戳穿了他的心脏。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拥有这样动人的声音？

人鱼的歌声蛊惑了船上的所有人，凯勒趁此爬上了船，银色的鱼尾在阳光下反射出宝石般的光辉。

马上，那个神祗一样的人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人鱼鱼尾上的鳞片？那不是一抓一大把——十年前他可是一条人鱼。

二

每次凯勒看漂亮人鱼姐姐和布莱克玩的挺好、准备开溜时，布莱克都会立刻窜到他的身侧，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蓄着泪委屈巴巴地拆穿他的想法，

“哥哥你不要把我丢给别人……”

“哥哥我很乖的……”

六

在被凯勒带回巢穴后，小人鱼终于摆脱了饥饿，有了容身之所，身上的伤也随着时间很快痊愈，鱼尾上也逐渐长出了淡粉色的新生鳞片。

没有了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小人鱼看上去像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巴洛克娃娃，还未长开就已经能够看出将来会是如何一番风华正茂。

到底是哪几个弱鸡玩意儿，保护个未成年都保护不好，让这倒霉孩子差点被一盘章鱼刺身吃了？

小人鱼的手轻轻抓住了凯勒胸前的白色卷发，带着哭腔小声祈求道，“别……别吃我……”

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未成年的凯勒有些手足无措，笨拙地颠了颠怀里的小人鱼，“不怕不怕啊，哥哥不会吃你的，你不好吃的，刺多塞牙。”

“人鱼？”

看清怀里这狼狈的一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凯勒有些发蒙。

人鱼和其他管生不管养的鱼类不一样，人鱼作为海洋中的霸主，拥有至强力量的同时，也经历着难以繁育后代的痛苦。每一条人鱼的诞生，对于整个种族来说都是一次值得庆祝的纪念日。

“这股味道……”有点鲜香。

凯勒顿时明白了那只章鱼铤而走险的原因。

哪怕是吃的特别撑的凯勒都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别说是其他海洋凶兽了。

三天前，凯勒一如既往的给心上人送去鲜花和美酒，心上人不仅收下了他的礼物，还和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能够将人鱼鱼尾上的鳞片带回来，就承认和他的关系。

人鱼，记载于各种航海日志中最恐怖的生物，拥有蛊惑人心和操控海洋的能力，令人闻之变色的巨型章鱼和巨型白鲨都不过是他们的食物，他们是海洋真正的霸主。

没有人能在见过人鱼后完整地回来。

凯勒舔了舔牙缝，看向巨型章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盘章鱼刺身。

巨型章鱼张牙舞爪的触手们僵了僵，像是在畏惧什么。

突然，一只被切断的章鱼爪从半海中缓缓落下，“咻”的一声，巨型章鱼已经逃得远到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五

海历1335，奥尔萨斯海域。

正在巢穴沉睡的凯勒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见凯勒因为被呛到而泛红的双眼一直盯着他脖子上挂的项链，布莱克问道，“你在哪里见过这条项链？”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条项链挺好看的，”凯勒觉得自己和布莱克的距离有点太近了，稍稍拉开了些，“这条项链要是戴在我的恋人脖子上，应该也很好看。”

“上岸的时候我可以去商贩那里找找有没有相似款，我觉得他会喜欢。”凯勒补充道。

“的确是不缺，”布莱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地图上被红圈圈起来的地方，眼帘微垂，看不清其中神色，语气微凉地说道，“但是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从小就喜欢了。”

一听就是老套的青梅竹马路子，凯勒给自己又到了杯酒，兴致不高地说道，“能让你喜欢这么久，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不，是个始乱终弃的花心渣男。”

“这份航海图细致精确，我这么多年在海上做研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布莱克赞叹道，嘴角带着笑意，“这就像是人鱼的杰作，太不可思议了。”

凯勒耸了耸肩，没把布莱克的话当回事，戏谑地说道，“谁说不是呢。”

“不知道能不能问，凯勒大人您这次出海是有什么目的吗？”布莱克摸了摸航海图上被圈起来的一小块海域，“哦您不要紧张，因为我刚遭遇过海难，有点想回岸上，所以问问您的计划，好有个心理准备。”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我叫凯勒，很高兴认识你。”

“诶？您桌上的这份航海图，我竟从未见过，可以借我看看吗？”

“可以可以，你坐在那里看吧。”

为了对救命恩人表示感谢，倒霉鬼来到了凯勒的房间，敲了敲他的门。

“进来吧。”

推门走进来的是个黑发青年，风度翩翩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和一天前那个从海里捞上来的倒霉鬼联想到一起。

心情不错的凯勒让船员跳下船去将那个倒霉鬼带回船上。

“这人还活着！”把倒霉鬼扛回来的船员欣喜地说道。

凯勒打量了一番浑身湿透的倒霉鬼，感叹一声“他的运气可真好。”后，便让船上经验丰富的水手去照料他了。

“你再说一遍？”

三

出海航行的第三天，海面上风平浪静，偶有海鸥从天空中结对略过。

为了拥有能够踏上陆地的双腿，凯勒和奸商海之巫女做了一笔血亏的交易，用鱼尾和力量换取了一双腿，友情附赠割除脖颈上的腮的服务。

海之巫女在将凯勒送上岸后，迎来了他的下一位客人。

“喂，女人，你把我哥哥弄哪里去了？”

炭笔寥寥勾勒出的轮廓，为本就神秘的传说们又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伴随着一声粗犷沙哑的吆喝声，上千斤的船锚被收起，被阳光和海水熏染到泛黄的白帆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放下，船头九条蛇构成发丝的美杜莎铜制雕像迎着风睁开了她的眼睛——美杜莎号就此起航。

海岸线逐渐消失在视野，凯勒收回了撑在扶手上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