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候着:我说不行就不行。
云浩问:你凭啥说不行?
我一时间无语。
我说:不为啥,就是不能娶。
李婶说:春岩,你看你们家,三个老爷们,没个人洗洗刷刷的,我看着怪可怜的,就给你铁牛叔说一个老婆。再说了,你铁牛叔把你养大了,不容易。你妈走了,你总不能叫你铁牛叔一个人过吧。
我问:一个人过咋了?老了老了找一个老婆,不叫人笑掉大牙?
铁牛说:我……愿意…但是……
李婶说:你愿意就好,是这,我这几天就给王寡妇说一声,叫她过来过年。你们也不用操办那些摆酒席的事了,你们两个缝几个新被子就行。
我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不行。
我问:朝阳哥,你爱过我吗?
朝阳说:爱过,那是过去。我喜欢以前那个单纯的你,我不喜欢现在这个自私自利,有些狂妄自大的你。不管你咋样做,我都是你哥,你亲哥。
我问:你还会跟我……
朝阳的目光像一把刺刀一样,刺穿了我的内心深处:你喜欢铁牛叔?
我点点头。
朝阳说:你要是真的喜欢铁牛叔,你就想着铁牛叔幸福,想着铁牛叔结婚。不管从人伦道德,还是别的方面来说,你不能对铁牛叔有哪方面的想法,更不能表现出来。铁牛叔是你养父,也就是你爸,他更是你的恩人,你知道吗?
朝阳问:那我问你,当初铁牛叔跟婶子结婚的时候,有没有嫌弃你是累赘?这些年,你欠铁牛叔的人情,花铁牛叔的钱你能算清楚?
我支吾着:我……
朝阳说:春岩,人呀,不能光看自己,在很多时候,替别人想想。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想想,如果你是铁牛叔,你会不会做到铁牛叔那样?你会不会结婚?
朝阳点点头:我碰见李婶了,李婶说去你们家给铁牛叔说媒,你不愿意叫铁牛叔结婚?
我点点头。
朝阳问:为啥?
李婶来了,她进了院子就喊:铁牛在不?
我没有理财李婶,我恨这个给铁牛说媒的人。
铁牛从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李婶,我在。
朝阳屋子里的火炉烧得很旺,他倒了一杯水给我:喝点水。
我拿着水杯,看着朝阳:朝阳哥,我想跟你聊聊。
朝阳在我对面坐下来:春岩说吧。
我心里默默念叨着:有些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
下了村子里的那道坡,走上土梁,我看见了朝阳家的院子。朝阳正在院子里打扫积雪。我走过去。
朝阳看见我,说:你咋来了?
铁牛扑上来,用身子护着云浩:春岩,别打了。
云浩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我爸欠你们家啥了?如果说我爸欠你们家债,他早都还完了。你是不是又想赶我们走,你只要说一声,我们立马走。我云浩就是要饭,也要把我爸养着。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愣住了,我忽然感觉到我很孤单。是的,母亲走了,我跟云浩之间唯一的纽带没有了,我们现在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云浩,还要铁牛,有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管在任何时候,他们都是最亲的人。
云浩说:爸你的事你自己定,你给我哥说啥?
我瞪着云浩:这个家里没你说话的份。
云浩问:我咋了?凭啥不叫我说话?
铁牛望着我,目光中带着祈求。
云浩叫了一声:爸……
铁牛说:他李婶,你先回去,我明个儿给你话。
丁伟语塞,好半天才说:春岩,你会后悔的。
我笑笑:我从来不后悔。
丁伟摔门而去。
铁牛说:云浩,少说点,你哥不叫我娶,我看这个事就算了。
云浩说:爸,你马上五十了,你说你还能活几年?我跟我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你有个脑热的谁来管你。
李婶说:云浩说得对,铁牛。你为了春岩做的够多了,你老了也要为自己想想。
一直没有吭声的云浩说:李婶,我爸结婚我愿意,我不想叫我爸孤苦伶仃的,看着恓惶。
我瞪着云浩:不行,那个王寡妇来了之后,生老病死咋办?
云浩的目光很坚定:我负责。我爸为了这个家当牛做马容易吗?他娶个老婆咋了?
李婶愣住了:春岩,咋了?啥不行。
我说:铁牛叔不能娶那个王寡妇。
李婶问:为啥?
李婶说:铁牛,那个王寡妇问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咋没有给给个话?
铁牛看看我,支吾着:我……
李婶说:你咋了?看上王寡妇的人多了,我给王寡妇说你人好,老实,人家才愿意的。你还不愿意?
朝阳摇摇头:不会了,有些东西,碎了就碎了,不能再重新粘好了。
我沉默着,我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往事再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朝阳拍拍我的肩膀:春岩,我看过一句话,放手是爱。
我说:我不太喜欢女人,我不想结婚。
朝阳说:不结婚不现实。同志再好,也不能给你一个家,也不能陪你走过风雨,能不能陪你到老。春岩,别傻了,结婚吧。
我说:朝阳哥,我……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叫铁牛叔结婚。
我没有吭声,我不知道咋样告诉朝阳,我喜欢铁牛叔,喜欢了十几年。
朝阳问:是不是怕铁牛叔结婚了,那个女人成为你的累赘?
我点点头。
我想了想,不知道咋开口。
朝阳问:是你跟铁牛叔的事?
我一愣:你都知道了?
我说:没事,心烦想转转。
朝阳说:他们都去西安过年了,走,进屋子里坐坐。
我点点头,跟朝阳进了屋子。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出院子,铁牛跑上来拉我,我甩开了他。铁牛是我最爱的人,但是我最爱的人要背叛我。他知道我的爱,但是他不接受。他喜欢女人,他是直男。既然苍天不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为啥要叫我跟铁牛相逢,叫我跟铁牛有了难忘的两次?
150、外面,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
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无一重样。粉雕玉琢,可是,哪一位艺术家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纹路?哪一位雕刻着能雕出如此细致的工艺品 与其说是大自然的杰作,我宁愿相信是天宫里某位仙子的眼泪!
我质问:你有啥资格说?你在这个家里做啥了?谁养着你?
云浩笑了:哥,你感觉我你有资格说这个话?是我爸把你养大,是我爸供你上学,是我爸给你娶媳妇。
我哆嗦着,一个巴掌打在了云浩的脸上:你爸欠我妈跟我们家的。
李婶答应着,离开了。
铁牛看看我:春岩,我感觉你李婶说的那个王寡妇不错。
我说:不错咋了?
149、瑞雪兆丰年。
呼——呼——”,狂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大地都穿上了雪白的大衣,那纯白色的雪,覆盖在大地上、树上、屋顶和田野上,远远望去,一望无际。就像这个世界顿时老了几岁,头发花白。
腊月二十六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扫雪,云推用架子车拉着雪,铁牛在厨房里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