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可能要瘫痪了。
李明哲皱皱眉头:这么严重,改天我去看望一下伯母。
我说:李镇长,你这么忙的,不用去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善待自己 学会坚强! 耐得起寂寞,享得起繁华。
105、我在镇政府上班的时候,老是走神。母亲的病牵引着我的神经。在给白少峰写稿子的时候,老是出错。白少峰说他理解我,他叫我安心上班,母亲的病急不来。我不敢想象,如果铁牛带着云浩走了,母亲咋办?不管母亲,显得我不孝顺,管母亲,我没时间。
那天中午,我在宿舍的时候,李明哲进来了。李明哲是镇上的第三副镇长。跟白少峰争夺着镇长的位子。郝镇长走了之后,那个镇长的宝座一直空着,至于由谁来继承皇位,县上还没有指示。
母亲说:这不是你的家,你回你的家去。快走,快点走。
铁牛说:枣花,我知道你想赶我走是你怕拖累我,我不走。你坐牢那些年,我都熬过来了,我现在啥也不想了,只要天天守着你。
母亲哭了:铁牛,你咋这么傻,你守着我图啥?你现在才四十三四,你以后的路长着,你可以另外找一个。
我走过去,抱住了铁牛的肩膀,我想给他一点力量。
我推开山门,走进去。在正殿里,铁牛跪在那里。
铁牛不停地磕着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是铁牛,我求求你了,求你保佑我的老婆枣花早点好起来,我铁牛愿意少活十年。
铁牛再次磕头:观世音菩萨,我铁牛遭了啥罪?我第一个老婆嫌弃我穷,跟着别人跑了,我第二个老婆枣花,跟我过了四年舒心日子,她坐牢了,我等了她八年,她回来才几年,又成了这样子……观世音菩萨,受苦受累我不怕,没钱我也不怕,可是我……
窑洞外,响了几声炸雷。
母亲有些担心:你铁牛叔去南庙了,你去看看。别叫他淋着雨。
我点点头,拿着雨伞出门了。
铁牛说:我听村里人说,南庙里的菩萨很灵,我想去拜拜。
我说:你去吧。
铁牛告诉我:一会儿记着给母亲吃药,吃完药,再给我母亲翻一下身子。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交给铁牛:铁牛叔,这些钱你拿着。
铁牛说:我不要,家里钱够。
我把钱塞给铁牛叔:你拿着,这也是我对我妈尽的一点心。
铁牛给母亲搓洗完裤子,洗了手,做了荷包蛋,一点点的喂给母亲。母亲吃完,他才给我们做饭。我有些恶心,我说我不想吃。铁牛给自己做了面条,没有炒菜,煮的白菜。面条里没有一点油花。
铁牛吃的很香,似乎那面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我问:铁牛叔,你咋吃这个?清汤寡水的。
铁牛说:你这是干啥?
母亲说:铁牛,我要连累你到啥时候?
铁牛说:只要有你在,就有人跟我说说话,我心里不空,春岩跟云浩还有一个家。没了你,咱们的家就没了。
白少峰笑了:你明天回家去吧,给你妈抓点药。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我点点头。
白少峰不再说话,我们一起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白少峰看看我:是不是李明哲告诉你我出问题了?
我说:没有呀。
白少峰笑了:他李明哲还是太嫩。我在这个镇长二十年了,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他拿着一个狗剩想打败我,没门。
母亲说:别折腾了,我都这个年纪了,瘫痪了就瘫痪了。
我说:妈,你咋能这样子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大夫。
我找了大夫,把母亲送到了西安的大医院。在母亲检查完了之后,我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母亲脊椎受伤了,导致下身瘫痪。有可能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卧床。
我点点头,跟着白少峰哲走出了镇政府,来到了镇西边的山梁上。
白少峰坐下来,我坐在了白少峰的身边。
白少峰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慢悠悠的说:春岩,我给你妈找个了药方,你明天带回去。
门开了,白少峰进来了。
白少峰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问:白镇长,啥事?
我说:我明白。
李明哲说:你写的材料我都看过,我感觉你的材料很成熟,老到,镇上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我的材料还需要你帮帮忙,我的那个通讯员不行。
我明白李明哲的意思,只能点头。
我心里一紧张:咋处理?
李明哲说:这个不好说,可能是纪律处分,也可能是开除公职。
我愣住了:不会吧,我啥也没干。
我说:挺顺利的,那几个计划生育的钉子户已经去做了绝育手术。
李明哲说:是不是有一个叫狗剩的?
我想起了那个破旧的小院子,想起了那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姑娘。我说:有这么一个人。
母亲说:前几天,我去沟里种地,不小心从崖畔上摔了下去。
我问:医生咋说的?
铁牛笑笑:一声说没事。
李明哲说:去,我一定要去。
我说:那谢谢李镇长了。
李明哲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上次你们去李家庄还顺利吧?
李明哲白皙,俊朗,带着眼镜,三十四五岁。
李明哲向来跟白少峰面和心不合,我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给李明哲倒了水,李明哲说:春岩呀,听说伯母病了,不要紧吧?
铁牛抹着眼泪:我不找了,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悄悄的走开了。
如果说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是一句虚伪的承诺,在母亲跟铁牛身上,我看到了这句话最美的诠释。
铁牛哭泣着,说不下去。忽然,他抬起头,怒吼着:为啥。这是为啥?我铁牛前世遭了啥孽?老天爷,为啥要这样子惩罚我……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吭气。我能理解铁牛,我能理解铁牛心中的苦闷。我能理解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个热血方刚的汉子,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汉子心中的苦闷!
怒吼完了,铁牛趴在那里,像一个孩子,呜呜的哭起来。
107、我走出村子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是一片昏暗,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等我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铜钱般的雨点砸下来。我加快了脚步,向山上跑,跑到了庙门口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被雨水笼罩。
南庙在离我们村七八里地的山上,哪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那个庙宇很小,里面只有一个其实多岁的老头子看守。
尽管我打着伞,但是我的裤腿已经湿透了。
我答应了。
铁牛走了,我跟母亲在西窑里拉着家常。母亲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咋不死?我死了就不拖累铁牛了。
给母亲翻身的时候,我发现母亲很轻,像一个婴儿。我一阵的心酸。
我跟铁牛在西安市的医院把母亲照顾了一个月,把母亲拉回了老家。
在拉回家的那天,母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病,她在铁牛给她喂饭的时候,把碗甩给了铁牛: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铁牛捡起碗,笑着:枣花,这是我的家,你叫我去那?
铁牛见推辞不过,拿了钱。
吃完饭,铁牛收拾完厨房,告诉我:春岩,你回来了,家里有人了。我想去南庙上。
我问:去南庙上干啥?
铁牛笑了:吃这个香。
我说:你咋不买点菜。
铁牛说:买啥菜。你妈天天要吃药。我身体好,吃啥都行。
母亲摸着眼泪,不再说话。
母亲瘦了很多,她的脸上过早的出现了皱纹。
铁牛拿着母亲的裤子,来到了院子里,塞进了水盆里,仔细清洗着裤子上的大便。水已经被大便侵占了,全是-的大便渣。
106、我提着中药回到家里的时候,铁牛正在西窑里面忙碌。
母亲拉了,铁牛把母亲的两条腿放在肩膀上,用温热的毛巾给母亲擦着屁股。母亲裤子上沾满答辩,发出一阵阵恶臭,我想跑。铁牛给母亲擦完屁股,又开始给母亲擦身子,做按摩。做完这一切,铁牛已经是大汗淋漓。
母亲看见我,眼睛里全是泪花:春岩,你如果还念及我是你妈,给我买一瓶子毒药吧,把我送走。
我问:是不是狗剩去县委告状了?
白少峰点点头:那是李明哲的主意,怕我的工作成绩超出他,他给我使绊子。那天那个计生干事是他的人,那个人迟早要给老子滚蛋。
我心头微微一震:李镇长叫我写咱们那天去的经过材料。
我说:谢谢白镇长。
白少峰搂住我:谢啥?我就当是给我丈母娘尽孝心。
我勉强的笑笑,我的心里很乱。
白少峰说:没事我就不能来这里?是不是李明哲来了我就不能来?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
白少峰说:跟我出去走走。
李明哲走了之后,我的心里很乱。
我知道李明哲和白少峰是两个太子党,我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如果我把白少峰那天去李家庄的材料交给李明哲,白少峰不要说镇长的宝座,可能连副镇长的宝座都保不住。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通信员,我被牵扯到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
拿着笔和纸,我发着呆,我不知道我自己该不该写。
李明哲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刚来,对这里的工作环境不熟悉,你只要写一份材料,把那天的事写清楚,交给我,我估计你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我写。
李明哲笑笑:当然,这件事牵扯到白镇长,你给白镇长就不要说了。
李明哲问:是不是白镇长叫人强拉着人家去做去做的绝育手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的却是白少峰叫村里的干部和我们镇上的几个计生干事拉着人家去做绝育手术的。
见我不吭气,李明哲说:那个叫狗剩的找到了县委。县上的领导很生气,决定调查此事,可能要处理相关人员。
母亲瞪着铁牛:你骗我?我咋能没事。我的小肚子以前都没知觉了。就连拉屎尿尿都感觉不到。
铁牛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
我说:妈,县医院不行,我们去市里的医院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