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用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并不回话,碍于外人在,他的姿态还是相当的高冷,像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上仙。皇太子最爱他这副模样了,被撩得心头酥痒,当即摒退了侍从,又挥手设了重阵法,才亲亲热热地上前来挽着人手。那小狐狸哼了声,佯怒地推开他。
“还请殿下自重。”
“小梓宝贝,想我了没有?” 他不以为意,又探出手臂来去勾人细腰,“你今日的衣裳真好看,这个色没见你穿过啊。难道是特意为了见我才……” 说罢还低笑了两声。
纸鹤悬在半空中,一边散开来,一边发出声响。那是一道温文尔雅颇有书生气的青年嗓音,未语先笑,亲昵地唤他“小白”。
“咦?是师兄?” 国师的脚步当即顿住了,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
讯息很简单,说是族里担忧他年幼无法主持大局,便派遣了他师兄莲生道长并几位二代弟子前往助力。国师从小就和这位细长眉眼、脾气和软的师兄要好,那人的本体是只红狐,头顶和尾巴尖儿上却倒扣着一抹雪白,显得与众不同,而且天资聪敏,入道才不过十年,已经突破金丹修为,后来他出外历练了,许久没有消息,就连国师下山的时候也没见着。
时近午后,几缕凉风从轩窗透入,吹得那鲤鱼形状的琉璃风铃叮叮咚咚,国师有些困顿地眯了眯眼,往后靠坐在铺了三层软垫的宝座上。
唔,腰还是很酸,都怪那狂妄无度的东西,昨夜这么折腾他……
说起来,那人又说晌午之后会来寻他,怎么未时了还不见踪影?他瞥了眼殿堂一隅的青铜漏壶,心底冒起些烦躁。
国师早知其中的曲折,皇太子在双修之余也在枕边给他细细地说了,两人合计了下,决定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只见他侧身唤道:
“冬青,你去把那梅瓶旁边的绛色锦盒拿来。”
“是。”
“嗯,够不够甜?我让他们放了不少糖。对了,老皇帝今天又去找你了?”
吃得眉开眼笑的小狐狸点点头,九条尾巴一晃一晃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皇太子不着痕迹地坐近了些,大手顺着背脊,慢慢地挪到了人饱满肉感的后臀上。
小狐狸的回应是咬了他一口,后腿发力,跳到了桌案上,他摆了摆尾巴,在上头蹲坐好,两只前爪交叠在身前,老神在在地道:
“说罢,什么事?”
“不急,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
谁知那人边走边吸,还得寸进尺地提了要求。
“小梓,不如你每日变成狐狸都陪着我吧。我批阅奏章,你就卧在我膝上,随时都可以摸摸……”
“……”
他低声道,抬手捏了个幻影诀,虚构了一番他们仍旧对坐在殿中交谈的场景,实则扣着人手腕一跃而入。
空间里无论何时都是温暖如春,凉风习习,那小狐狸走了几步,又犯了懒,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皇太子张开了怀抱,柔声哄道:
“过来吧,我抱着你。”
“不行!” 皇太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半跪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重重地亲,“怎能便宜那东西?你要是有就都给我……”
“起来,像什么样!”
虽然殿堂里只余下他们二人,但到底还是公开场合,说不定有多少埋伏的耳目呢,国师喝了他一声,脸颊耳后已经隐隐发烫。
觉醒卷 第三日 波谲云诡
回朝之后,国师仅仅休息了一日,便开始着手解决案头上堆积如山的事务。
作为大宁国的国师,他的职责主要有两大类,一是处理从各地呈递上来的怪异事件,或是异兽,或是异像,甚至有些只是迷信误报,通通由他定性判决,并视乎情节轻重,开坛作法或是派遣使者前往当地。
“唔,休要胡言乱语,跟你说正事呢。” 国师板起脸,在榻上坐下,“我问你,那条臭鱼呢?可有什么动静?”
“一早就去了城郊的扶桑山,据说是要采药炼丹,我派了近卫军跟着呢。”
“那儿能有什么?不如把我的毛给他吧,正好看看葫芦里……”
他摩挲着上头熟悉的莲花印记,回忆起儿时的温馨片段,胸口处暖融融的,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直到见到了皇太子也没消散。
那人正好忙完了一个段落,便借口有要事商讨,和他去了偏殿。
“吃过了没有?”
罢了,既然山不就我,便我来就山,正好也会一会那条大放厥词的何罗鱼。国师打定主意,便搁下玉笔,吩咐备车。
他到内间去更衣,却对侍女呈上的两件都不满意,兀自打开了沉香木笼,挑了件从未穿过的紫藤色外袍披上,那袍子薄如蝉翼,衬在他月白色的内衫上,更显得上头的花纹栩栩如生,他对镜自照,心头跃动着几分不自知的兴奋。
未等他出得门来,来自狐族的传讯纸鹤先落在跟前,国师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展开了,也不怪他这般抵触,毕竟先前害得他差点魂断海上,敌友未明之前,他对一切都相当防备。
一袭白衣的侍女款款而去,片刻后捧回巴掌大小的堆彩缠枝菊花纹长方盒子。
“我也只得这么些了,还请劝诫陛下保重龙体。”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对于君王沉溺于修道炼丹毫无顾虑。侍女便躬身将物什捧上,老常侍大喜过望,当下千恩万谢地叩拜离去。
皇太子忙前忙后地给他沏茶,又从多宝阁里端出一方玛瑙缠丝碟,上头盛着几管圆润可爱的白色糕点,国师的耳朵动了动,好奇地望了过来。
“尝尝这个新鲜玩意,用狮子国的贡品做的,名唤炸牛奶。”
国师眼眸一亮,一面低头猛吃一面嘀咕,“你……总是准备这些有的没的……”
简直是玩物丧志、昏庸无道!他到底什么运气,怎么辅助的君王一连两代都这般不成气候?
皇太子的脚程很快,国师只暗暗腹诽了一阵,便到了那阁楼跟前。今日青鸟不在,小楼里飘着不知名的药香,小狐狸嗅了嗅,转头朝人嗷了声。
“嗯?这是我早晨点的熏香,安神的。” 皇太子摸摸他湿润的鼻头,“宝贝,你可以说人话的,虽然我更喜欢你嗷嗷叫。”
国师抿了抿唇,昂起头哼了声,像是很满意他的识相,白光闪过,一头毛发蓬松的狐狸扑入怀中,皇太子揉了揉他脑袋和尖耳朵,调笑道:
“感觉你好像肥了些。”
那小狐狸用爪子挠了他一下,瞬间为那娇贵精致的外衫添了几条道道,皇太子笑得不行,埋头下去狠狠地吸了几口白毛毛,鼻腔里充斥着人清新而阳光的味道,国师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也就随他去了。
就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宠爱与温柔,让他逐渐不能自拔……
皇太子浅浅一笑,眉宇间难得露出些疲倦,见他回来了,老皇帝更是乐得当甩手掌柜,每日寻丹炼药的,不亦乐乎。他那些不安分的哥哥弟弟们也趁机起事,朝中派系纷乱,几乎是乱成一锅粥,又恰逢外国来朝,国境之内更是异像频起,饶是他顶着副修道之身也有点支持不住了。
“我们进去吧。”
二是为君王排忧解难,虽然名义上他不会干涉内政,但问询总是免不了,偶尔也要应对古怪的需求,比如眼下——国师微微蹙眉,对着明黄色的便笺上两行短短的语句,迟迟无法落笔。
【寡人近日噩梦萦绕,夜间无眠,御医束手无策,愿得国师赐药。】
密信是由那位人称许先生的皇帝常侍送来的,现今低眉敛目地立在大堂左侧,站姿颇为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