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伸出手,张开了指甲去挠。
陆离刚要抬手去挡,身后一人道:“人是我打的,冲我来。”
声如洪钟,嚣张跋扈。
陆离静静听着,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死者为大,在这里出言不逊,犯了大忌。
曹丽华见看戏的人都站到了陆离那一边,心里一股火蹭地蹿到了嗓子眼。
曹丽华被一手的冰凉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她看了看她人,又看了那冰冷的手一眼,骂道:“要死了,小妖精手这么冰,跟里边的死人一样。”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高驰失望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在她身旁坐下。
虽然冰,但冰得舒服极了,最重要的是,她没挣开,似乎是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一个河边公园,高驰带着人往河边走。
河岸边垂柳依依,笼罩着沉默不语的两人。
陆离将收尾的妆化完成,收拾了一下东西,下班。
高驰说:“你这算是早退吧?”
陆离说:“主任说只要我活干完了就行。”
“嗯。”
高驰说:“那你也喝酒。”
“嗯。”
孤岛边缘站着两人,一高一矮,俯瞰万物众生。
两人并肩站在围栏边,看着前方,沉默着。
忙碌了一天的城市此刻仍旧忙碌着,远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而这里……
一人道:“曹丽华,再讨说法也得换个地方,在死人面前吵吵嚷嚷,缺不缺德?!”
有人附和,有人沉默。
曹丽华眼光瞄过玻璃门,便移开视线。
两人低头吃饭,半晌无言。
陆离先吃完,吃得有点多,她盯着对面埋头吃饭的脑袋发着呆,等高驰吃完,她依旧发着呆,直到噗嗤一声笑。
大楼安静,人应该都走了,陆离将餐盘放回回收处,出了餐厅,沿着楼梯上了天台。
陆离问:“真是你打的?”
高驰咧着嘴笑,说:“对。”
陆离嗯了一声,说:“打的好。”她问:“什么时候打的?”
……
食堂冷清,却浇不灭高驰的得意,他双手抱胸坐在餐桌前,下巴微微扬起盯着对面的人,略带张狂地笑着。
他对面那人一脸木然,静静地盯着他看。
高驰牵着陆离的手,走到胡小波面前停下。
还未出声,胡小波已经抖了一下。
高驰眯着眼笑着,压低声音说:“你这双手,要是再不规矩,下次,我直接拿刀给剁了。”
曹丽华语气蛮横:“你就不怕我告你?”
高驰哈哈哈笑了,语气张狂:“尽管去告。只要他没死,我出来后,找到一次打一次。除非你们躲到火星上去。”
曹丽华愣了。她是怕的,很多时候,死缠烂打远比法律条文有效,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曹丽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紧盯着,胡小波站在人后也紧盯着,看热闹的人不说话,都紧盯着。
屋里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说话。
陆离眨了一下眼睛。
陆离皱了皱眉,扭头看向门口之人。
高驰倚着门,一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握着胡小波肩头,他手掌轻轻地搭着,胡小波却一脸慌张,嘴唇发白。
高驰看一眼陆离,朝曹丽华说:“你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少一根头发,我就打断他一条腿,少两根,我就打断他另外一条腿。”
当初,胡小波看上了陆离,她请中间人帮忙说媒,可中间人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她知道胡小波配不上陆离,类似的长相也给胡小波介绍过,但胡小波就是喜欢她。
她不明白,这张脸除了好看,它有什么魔力让胡小波如此着迷,她想撕开这张脸,看看下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曹丽华,对死去的人尊重点。”
“曹丽华,这里是殡仪馆,不是你们市委。”
“曹丽华,有事去找警察……”
她不敢看。
这屋内景象太诡异了。
她拽住陆离的手,想离开这间房间算算账。
高驰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两只手虽十指紧扣,但隔着段距离,他往旁边走了一步,紧挨着陆离的肩膀。
走到一处台阶,在他想着要不要更进一步搂个肩膀啥的时候,陆离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高驰挑了挑眉。
才十点,离晚饭还不到三个小时,两人都不饿,于是吃夜宵变成了压马路。
走了会儿,高驰有点后悔。夜风虽然凉爽,但依旧热得不行。他看了眼身旁低头走路的人,眼睛一转,将她手握住了。
陆离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他,说:“抽的不多,你呢?”
高驰接过来,点燃一根,吞云吐雾间,他回:“也不多,烦的时候抽着玩儿。”
晚风徐徐,两人各自抽完了一根烟,然后一起走下天台。
藏在暗夜里,寂静无声。
陆离靠着围墙,点燃了一根烟,放在嘴边张嘴吸了一口。
这是第二次见她抽烟,高驰肯定地说:“你抽烟。”
高驰跟在她身后。
天台漆黑,有风,风微热。
光从楼下照上来,将大楼牢牢罩在怀中,此刻,这里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高驰挑了挑眉,说:“忘了。”
陆离是真的饿了,她不再说话,低头吃菜。
高驰也饿了,他丧假休完,一到办公室就被安排了一堆工作,一直忙到六点多才下班。
老姜把留着的饭菜放到桌上,看一眼两人,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饭是两人份,餐具也是。
高驰收起得意,把筷子塞到陆离手里,说:“吃饭。”
胡小波浑身如筛抖。
挨得近的几人听到他说的话,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高驰这才心满意足,他一手牵着陆离,一手揽着老姜肩膀,往食堂走。
高驰低呵一声,站直身体,走到桌边,他一把握住陆离的手,转头朝老姜大声问道:“老姜,饭还热着吗?”
老姜愣了下,点了点头。
围观的女性集体“哇”了一声,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她也在等,等看热闹的人受不了这份安静,开口说话。
陆离看了眼玻璃门内的人,皱了皱眉。
在离去的人面前这般撕扯争吵,有些……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