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正坐说:「没有,我刚刚做完了今天的工作,肩有点累。」
林姐盯着我收拾好的案头,冷冷递上一份文件道:「哦,那太巧了,我这里 刚巧有点事赶,明天早上前交给我吧!」
我望着那重叠叠的纸张,吓傻了眼:「都快五点了,那岂不是要加班?我今 晚约了男友去试婚纱的啊?」
我听后伸一伸舌头,琪的人品很好,不会故意挖苦别人,可听在耳中,怎麽 仍会有一种「因为害怕没有人要,所以我才急着嫁出去」的意思?
仪举起盛载着饮料的玻璃杯子,向我们三个说:「无论如何,为我们好姐妹 的好日子举杯庆祝吧!」
「谢谢。」我把杯子碰上,以果汁代酒,欣然接受往年同窗的祝福。
旁边的仪也点头说:「对啊,可以娶到环这麽可爱的妻子,你丈夫真是十分 幸福哩!」
虽知这都是朋友间的客套话,但女孩子嘛,总是比较爱听顺耳的说话,我由 被骂变成被赞,登时满面通红,脸蛋上不自觉地呈现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雪看着我的喜帖,感慨地说:「不过想不到我们一伙人,竟然会是环第一个 出嫁呢!」
我知道她在避开我,而我亦不自觉地躲避着她。
为的,是那个高大的男孩子。
我生于一个小康之家,家境不算太富裕,但因为是家中独女,父母从小便对 我十分溺爱,事事顺着我意,做成我那蛮不讲理的性格和粗鲁举止,10岁以前 大家甚至分不出这顽皮的孩子是男是女,而我亦一直以不输给男生而自豪。
「没问题啊!」在考虑了一会儿后,我仍是平静地答应下来。
我快要结婚了,在一切已有定局的今天,我自觉不应该把住事放在心上,也 不应该憎恨任何一个人,纵然那是抢去你初恋情人的女生。
(2)
「环,很久没见,还记得我吗?我是娟。」
娟,我当然不会忘记这女孩的名字,她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曾经有一段 时间,我们也算是要好的朋友,但经过了荣的事,加上她中途又退了学,这些年 来我俩基本上是完全没有接触,故此在今天接到娟的电话,我是有点意外。而她 大概也料到我会有此反应,抱歉地解释是从另一个旧同学处取得我的电话号码。
「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所以才冒昧打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娟像住年一 样,声音仍是那麽低沉。
我自知性格胡涂,也真会怕有错漏,数着指头说:「公司同事,大、中、小 学要好的同学,还有烹饪班的朋友都齐了,应该不会有漏掉的吧?」
泽点头道:「那没问题,现在还有时间,如果你临时要加朋友的话,就再告 诉我吧!」
「嗯。」我喜欢的应了一声,男友的细心,令我感到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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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过婚纱后,我跟泽一起去新居的附近观察环境,虽说只是付了三成首期的 贷款楼宇,但没有给父母负担,靠两个人努力而筑起的爱巢,对我们来说是份外 有意义。
「位置不错呢,晚上治安也不会很差,我最喜欢这个小公园,饭后可以来散 散步,欣赏一下月色。」泽心情愉快地牵着我手而行,我甜丝丝的笑着,心里有 着无比幸福。
「你们再打我就要报警了!」
胡闹一番后,大家再次把话题转回婚纱之上,我指着沿起胸脯的线条,向店 员问道:「那,可不可以把尺寸修改一下?」
这位态度友善、即使我们在店内动粗也没赶我俩走的女店员难为地回答说: 「抱歉,因为是租用的,我们可以按客人身材作调整,但不能改动太多。如果要 配合小姐你的身材就要做比较大的修改,不如你挑选别的款式吧?」
在终于决定婚期,喜孜孜地亲手把请帖交到往年好友手中时,却换来这一句 话。纵使脾气已经收敛多时的我,仍是禁不住生气地盯着那口没遮拦的雪。
「我真的很差吗?」我不满的咕噜着,雪摆一摆手,做了一个没冤枉我的表 情:「你当然不差,样子也算过得去,但那硬梆梆的脾气嘛,就不是随便一个男 人可以忍受了。」
我替自己辩护说:「我的脾气已经改变了好不好?也不会再说粗话。」
「还没过门,未算是丈夫。」我继续挥着,木器相碰,发出几声「咚咚」的 撞击声。
泽戏弄我说:「是吗?那是谁经常舒服得老公老公那样叫的?」
我耳朵红透,不断把长棍向前挥着:「你还说!」
我无奈地嚷着:「那姐姐真的穿得很好看嘛!我想跟她一样漂亮有罪吗?」
泽教训我道:「没有罪,但你也要想想自己的料子,这种露肩的款式本来就 不是每个人都穿得好看,有时候做事是要量力而为的。」
我动怒说:「你即是说人家奶子不够大,没有资格穿这种婚纱罗?既然嫌我 平胸,干麽又要娶我啊?」
「好漂亮哦!」对着镜子,看到当中映照出那穿起一身白雪雪婚纱的可爱姑 娘,我情不自禁地发出喜悦声音。
同样换起新郎礼服的泽调弄我说:「哪有人称赞自己漂亮的?」
我不满的回过头来,嘟嘟小嘴道:「我是说婚纱漂亮,不是人漂亮,可以了 吗?」
我抓着头发嚷道:「我不是不肯做,但今晚已经约好了试婚纱,难道要失约 吗?」
姐姐伸手把文件都抱在怀里:「好吧,反正我不用试婚纱,就让我来替妹妹 加班吧!」
「你替我做?」姐姐在一年前已经跟男友强哥结婚,并刚刚生了宝宝。
「惨了,这麽多,要做一个晚上啊!」我翻着那一张张写上了密密麻麻数据 的文件,悲呼惨叫。建筑公司对数字方面是十分重要,只一点小错都有可能把整 件工程拖垮,故此我们必须反覆地检查多次。
就在我抓狂的时候,姐姐来到我的座位旁,温柔地笑问:「怎麽了?叫得这 麽大声,我那边都听到了。」
我来介绍,这位长得漂亮的女生名叫妍,说是姐姐,其实也不是我的亲姐。
你相信世界上有奇蹟吗?
奇蹟的定义很广泛,而且每个人也有不同见解。作为一个平凡市民,我们需 要的奇蹟并非横渡红海,又或是把数万难民从战争里拯救出来等大规模的事。有 时候一件小得很可怜、但会令人感恩的事情,我们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蹟。
当然,如果换过角度看,那一切发生的事,也纯粹可称为偶然。
林姐把身子趋前,不怀好意的道:「小姑娘,结婚是人生大事,但女人的事 业也是很重要的,要知道万一有天你跟你丈夫离婚了,你至少也有能力养得起自 己。」
我……我屌你老母唷!人家未嫁就咒我离婚耶,你这老姑婆的心肠到底有 多毒?我心里骂着,可却不敢说出口。
「你拿回家做也可以,总之明早交到就不管你。」林姐嘲笑一声,没理我死 活的自行离去。职场里的凶险,令我欲哭无泪。
别过三人后,我再次回到公司,继续当天的工作。这段日子正值这行头的繁 忙时期,加上又要准备婚前杂务,我忙得不可开支,就连派喜帖这种事也要在午 饭那段短短的时间里进行,所以说结婚,真是一生人一次就足够。
埋头苦干,把文件一份一份的整理,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妥当,看 一看表,想着距离跟泽约好的时间尚有空档,我总算是松一口气的伸伸懒腰,这 时候上司的林姐突然走近,从其阴险眼神我感到一股杀气,整个人背上一凉。
「很悠闲的样子呢!」林姐走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盯着雪道:「你的男友也不差啊!你想结婚,他随时都愿意娶你吧?」
女孩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我还想多享受一会自由的生活。」
坐在其身边的琪柔声说道:「像雪这种条件,的确不需要那麽着急。」
直到踏入青春期以后,月经来了,胸脯也开始发育,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 是个女孩子。
雪调侃我道:「看,又要生气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脾性 不是那麽容易改变的。女人在拍拖时是特别温柔,在男友面前展露出她最好的一 面,婚后才会露出本性。看你这麽凶,真要替新郎可怜呢!」
「那你即是说我不要嫁罗?你欠屌麽?」我闷哼着,有想打人的冲动。
雪笑笑,拍拍我的肩道:「跟你开玩笑啦!刚刚才说不讲粗话,还不是一样 屌来屌去。环你是野蛮了一点,但总算是班里最有正义感的一位女生,其实我们 在替那位男生高兴才对。」
「那麽,明天晚上七点在曼克顿咖啡厅等吧。」
由于当天公司里的工作有点忙,我和娟相约次日在过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 面,那是一间带有怀旧色彩的西餐厅,正好让我们一同怀缅不再往返的校园时代。
挂线后,我脑海中不其然忆起往年的事情,这几年里稍有空闲,我们一班老 同学都总会相约聚旧,所以即使毕业数年,大家也不会感到生疏,唯独是娟,我 却有一种很遥远的陌生感觉。
我大方的回应说:「谢谢。」
「如果……」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娟突然停顿了好一阵子,才像鼓起勇气的 说:「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出来见面吗?」
对于娟的问题,我愕了一下,一个连婚礼也没打算邀请的旧同学,我不知道 还能否称得上是朋友。
正如刚才所说,我这个人没什麽优点,就是人缘不错,无论在读书时还是出 来工作,身边总不缺好友。对一个性格暴躁的女孩子来说,这其实是一件颇为吊 诡的事情。
然而,即使人缘多麽好的人,在生命的旅程中都总会碰上一些令自己失望的 人,被背叛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无论那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利益。
在这天午饭的时间,我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是一个对我来说,印象已经 不深的声线。
刚才的吵架?早已没事了罗!反正对我俩来说,斗嘴就是生活情趣的一种。
经过了那麽多事,我跟泽的感情是非常坚定,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
走在路上,泽突然提点我:「邀请客人名单方面真的没错了吗?不会遗忘了 什麽重要的人吧?」
我看着镜中漂亮的自己,不舍的道:「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件啊!」然后看到 泽那个「没那样大的奶,就不要挑胸杯那麽大的婚纱」的可恶表情,一阵说不出 的怒气由心而发,转头向店员说:「那我如果把这套婚纱买下来,就可以按照自 己的尺寸改了吧?」
「嗯?」两人同时呆住了,只穿一次的婚纱,会买下来的人不多。我哼着嘴 说:「我要买下!我很喜欢这个款式,反正日后可以留待第二次结婚时穿也不会 浪费。」
店员无言地望望苦笑的泽,再看看倔强的我,谁也再说不一句话来。
旁边那婚纱店的店员流着冷汗劝阻我俩:「两位,我们这里是婚纱店,不是 武馆……」
「我知道,但至少给我打中一下,泽,你就不要躲嘛,这样很难打中耶!」
我没有停下手来,不忿地向着这死鬼进攻:「嗨!嗨!」
泽反驳道:「我从来没这样说,是你自己幻想的。而且从第一天认识你就知 你是个飞机场,如果我嫌弃,就不肯娶你了。」
我更气了,随便从身旁拿起一枝用作挂衣服的长棍子,就是一招白蛇吐信的 乱挥过去:「什麽飞机场!飞机场你会玩得那麽高兴?」
泽不慌不忙地拾起装饰用的仿真石柱挡住我的攻势:「喂,真的打过来,想 谋杀亲夫啊?」
泽靠过来,陪笑道:「你说错了,是婚纱跟人一样漂亮。」
「滑头。」望着镜子里倚偎的两人,我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同时又整理身 上衣服,细心检查的说:「不过胸口这幅料开得太大了,不是很贴身,看,身子 向前这样一俯就走光了。」
泽从上瞄着当中那若隐若现的乳头,没好气说:「那麽大的一条空隙,不走 光才怪,谁说你一定要跟妍穿同一款式的婚纱?」
姐姐笑了一笑,着我安心说:「放心去吧,我不会让林姐知道。」
「谢谢姐姐!」我感激地道谢,不客气地把这份量不少的工作交托到这位在 公在私都是好姐妹的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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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未来老公的初恋情人。对,我也知道关系是有一 点点复杂啦,反正我跟妍的感情十分要好,是真的可以用情如姐妹来形容。
我半哭的指着那叠文件道:「林姐啊,在下班前才把这个交给我,分明是故 意害我不能下班的。」
姐姐轻松地翻着说:「没法子,四十岁还没有出嫁的女人听到别人结婚,是 会特别敏感一点。」
我是环,今年24岁,职业是一间建筑公司的ol。我的优点是性格随和、 抱打不平,而缺点则是横冲乱撞、容易动气,说实话是坏处多过好处,麻烦更招 来不少,有小顽劣之称。
可即使如此,也还是给我找到爱我的人。我跟男友泽相恋四年多,感情很要 好,并计划于三个月后拉起天窗,结成夫妇。
「所以说,环可以出嫁,本身就是一件奇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