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误会了,”一名番役接话道:“千岁吩咐过,诏狱里逆党太多,恐他们凑起来再生事端,故而在京城外捕得的逆党先不送入诏狱,就在本地审。家伙什都带齐了,只需借刑堂一用,不知大人可答应?”
冯如晦忙赔笑道:“这是哪里话。千岁吩咐,下官自然从命。刑堂现下空着呢,诸位请便,请便。”
眼看着几名番役将人押走,冯如晦冷笑了几声,心头竟前所未有的舒畅。
“烦请冯大人瞧瞧,此人可是孟纯彦那逆党?”
永平知府冯如晦俯视着被按跪在砖地上的单薄人影,嘴角扬起一抹快意,口中却道:“这人犯低着头,瞧不清。”
话音刚落,番役便将人犯的发髻狠狠揪起,迫使他抬头。点墨似的眸映出清冷光芒,薄唇紧紧地抿成一线,配上轮廓柔和的面庞,更显出他气质不俗。
门外仍是一片哗然,老旧的木板禁不起折腾,已隐隐松动。他咬紧牙关,从容上前,决绝地拉开门。众番役先是静了一静,复嚷道:“就是他!”“总算抓到这姓孟的了。”“跟画像一模一样嘿。”“拿下!赶紧拿下!!”
双肩被人死死制住,麻绳将手腕紧缚在身前,另留出一截由番役们掌控。只闻得声“走!”麻绳便被大力牵扯,引得书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身后的番役不耐烦地挥起棍子,给了他两下。
“磨蹭什么?给老子快点!”
孟纯彦,你也有今天。
似清荷含露,如秋菊噙霜。
“啧啧,这不是孟探花么。”冯如晦阴阳怪气地笑道:“一别经年,贤弟安好?本府听闻,令尊孟老尚书和令兄孟校理都在京城的诏狱里,而今贤弟也要过去,可谓骨肉团圆,自然安好。你说是吧?”
孟纯彦阖上眼,并未理睬。
书生默默地挺直了发痛的脊背,任人拉扯推搡着向前,走上一条他心知肚明的不归路。
羊入虎口,求生无望。
待到番役们吆五喝六地走远,路旁那棵茂密的杨树上才传来几声压抑的低泣。小六子躲在层层绿叶后,稚嫩的脸上涕泗横流,双手紧紧捂着嘴,颤抖着唤了句:“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