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癫狂昭示着内心的溃败——他的的确确在后悔,但在最终关头选择了推卸责任。
“我看你之前大义凛然的样子,还以为你不怕死呢。”我举着女孩的头凑近脸贴上去,笑得分外灿烂:“可是很抱歉,你的七天被永远暂停了。”
于此同时,分针与时针回合,清脆的下课铃声打破了此时诡谲的氛围。
“你到底——”
“我没想过要留住你们。”我抚摸着女孩柔顺的短发,它们已经有些黯淡了:“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清楚我是假的。”
我收回了目光,望着前方露出个公式化的微笑。
“我很少能遇见你这样的人,这里有很美的东西,作为褒奖,你有和我一同观赏的权利。”
话毕,那轮神圣又阴森的赤色球体出现在他眼前,被照射到的畸形怪物哀嚎着融成一滩滩血水。男人看向我的眼神变了,他警惕着、默不作声地朝后退了两步。
“这个世界和其他的副本不同,它会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实现一切愿望。只要你清楚自己的愿望来源,第七天就可以离开。”
“你知道副本的保护机制。”
我等他呼吸平复下来,指了指身边那些丑陋的怪物,不紧不慢地说。
一张红色的鬼牌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深深地钉在水泥墙上。
“王念。”
“我……”他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像记得有什么人。”他说着就算了一卦,“可是算不出来。”
“这个副本被永久关闭了。”
“欸?”
“请继续逃窜吧,玩家。”
我刚从副本离开,就看见陈振均在短暂休息空间里,堵着通关门口焦急地朝里张望。
我仰头看着他,他毫不关心我的存在,越过我的头顶继续往深处窥视。这种无视让我有点后悔把身高定在一米七三这个数值。
“我比较喜欢折掉它的触角,然后跗足开始,一点点把它砍成小块。”
宁以蝉惊恐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我,他不可思议地倒退几步,或许想要回头,却被空气中什么东西摁着脑袋不能动作。
“哦,对了,”
我笑了笑:
欢迎来到我的副本,玩家。
他瞳孔一缩,头也不回地朝楼下狂奔。
与此同时,那漫长的楼梯尽头出现在我身后,灿烂的光照亮了一室赤红,金色的波纹在血液中流淌,一轮巨大的太阳自鲜血中缓缓升起。
时钟开始走动。
“节哀。”
“npc不可能凌驾于规则之上!”
他咆哮着,却没有表现出一分过激的愉悦,人好像还处在悬崖边缘,谨慎而又敏感。
“没错,规则是限定npc能力的标尺。”我点点头,赞赏他此时此刻还能保持镇静,“但知道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能相信,我,只是个单纯的、被赋予个体意识的规则产物呢?”
“她在自欺欺人,宁先生。”
“你以为我会内疚?”他仓促地笑了一下,“我不过是在避免不可饶恕的事情发生!况且时间到了,我就会自动过关,和陈振均讲什么他都会信。”
“而你,只能留在这个副本!带着所谓的真相永远、永远都不能离开!”
“我以为这对人类来说很简单,但每一次轮回这里都是伤亡最重的关卡。”
我继续说着,手上动作很轻地擦掉王念脸上的血污,
“唯一的缺点,就是死在这里的人,会被彻底抹杀……你很幸运,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类。”
“别顶着这张脸和我说话,怪物。”他像是担心沾上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着眉朝左侧挪了一步,“不过是一个有心智的幻想,能活下来还要看我的脸色,有精力说闲话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
“能通关只有两种方法,满足副本要求,或者只有一位幸存者。”我没理他,继续按部就班地棒读:“你们三个人可以当做单独的个体。”
所以他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就着手杀死了徘徊在各个世界里遗留的玩家——为了让自己的同伴能顺利通关。
“组队吗,我要去终极副本。从这里离开的话,我们的路径是一样的。”
“啊……好。”他焦虑地咬了舌头,能看出是十分社恐,“我叫陈振均。”
我伸过手,
“没人了。”
“啊,哦哦哦……”
“你是有什么认识的同伴吗?”
我把手指从他眼眶里收回。掌心的眼珠还连接着乱七八糟的血丝,我没再多看就将它们捏碎了。
“差点忘了要先折断你的触角。”
我偏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还算礼貌地微微弯了弯腰。
“你小时候有没有捏过蚂蚁?”
我抱着王念的头,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地跟在宁以蝉身后缓慢地行走。太阳从我身后悠然升起,匡在落地窗里成了个赤色的圆,猎手和猎物的身份转换,无限的长廊出现在我们脚下,墙壁变成了一面一面指向十二点的时钟。
是一切的起始,也是永远不会到达的生还。
宁以蝉从平台朝我走来,似乎是缺乏锻炼,在很没风度地小声喘气。由于不在王念的执念影响范畴,他看不见面前异样的火星。
“没有姐姐保护你了哦。”他面带惋惜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视线定格在我身上时又化为尖锐:“我以为那个柜子足够能杀掉你,但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我看着怀里的人头,抹了把脸颊边流下的汗,变凉的血凝固在我的脸上,反倒开始变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