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语气很友好，奈何林菁听不清。
“我听不清。”
林菁蹲下，目光不知不觉飘到远处。
“什么被打了？”
“你不知道？他昨晚捂着鼻子跑厕所去，脸上还有巴掌印，老惨了。他们一整个宿舍好像都被打了，今天张琦几个都没来上课。”
他们越聊越欢，手脚并用。
“不能跑步的出去站的。”
体委招呼班级站好队，个子由高到低，林菁无疑站到倒数后几个。
几个女生先走出去，男生没有动静，林菁的聪明仅在察言观色上闪现，他也从队伍撤出，站到女生的不远处。
他注意力也容易分散，时柒掐掐他的后脖颈，像捉兔子一样。
“好重的。”
林菁沮丧的皱脸，好像不太喜欢别人掐他颈肉，报复性捏住近在眼前的喉结，没有太用力，但是手下的人明显动弹了一下。
“再拿一个。”
林菁皱着眉用左手去提，但是他举不起来，只能弯着腰。
“你那天怎么拿起行李箱的？”
他蹲下来玩被滴上颜料的哑铃，时柒余光看着他，等着他举起来的一刻。
可他没有，只是推来移去的。
“你拿起来我看看。”
“我给你刷干净了。”
他有点小自豪，把水桶举高高。
“你好棒。”
这个反问把林菁问住了，他不太高兴，“我是不聪明，但是我不至于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
他第一次对时柒说这么长的话，时柒觉得好玩，用单眼皮的那只眼抬抬眉毛，等着他去接水。
“……你这样我生气了。”
更无语的是，画架底放着几个哑铃。
这是边画边练吗？
时柒看到那几个哑铃后，目光突然转到林菁脸上。
“好好看。”
他语气真挚无比，带着孩子气的向往，双眼罩着一层水光，笑时水光会闪耀。
时柒看着他不说话，带他进入画室。
他觉得难过，只有一点。
体育课安排的很不合理，在两节英语课之后，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精力十足，体育课排在什么时候都不算怪。
更衣室有很浓的体汗味，林菁早早准备好运动服，脱了校服外套和宽松的裤子，里面就是。
二楼美术专楼的墙上挂满学生画作，有一栏的画作是以油画为主，色差鲜艳浪漫，明亮通透，主画是多为女性，身着长裙，搭配自然景观，整幅画都透露出纯情清新的气息，不带半分色情意味。
林菁很喜欢这些画，一定是哪个女生画的。
作者栏在最边角处，写着两个字，时柒。
他习惯性揪人的衣角，时柒没有应声也没有拨开他的手，拔腿要走。
“你要去哪？”
“画室。”
林菁摇摇头，谈话不了了之，林恒推开他快步往厕所去。
他挑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看班级同学聚在一起做活动，从简单的悠大绳再到扔沙包，好似能玩的就这几样，但是就这几样运动可以玩十几年。
林菁看烦了，低头数脚边的蚂蚁，一只大的举了片叶子穿过台阶，下一秒被踩到脚底。
林恒看他肿起的脸侧，表情既恐惧又有些许担忧。
“什么？被打，我的确被打了。”
在林菁耳朵里，时柒两个字被林恒故意压得很低，他自然而然忽略了这两个关键字眼。
教学楼西门口跑出一个略宽的身影，个矮肉多，跑起来一步三喘。
那不是林恒是谁？林菁猫着腰跑过去，欣喜的招招手。
“林恒！”
“又聋又傻……”
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冷眼看笑话。
“闭嘴！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说，你为什么不能跑步？”
“因为我和你们一样。”
林菁声音小小的，女生们不以为意，默认他肚子不舒服。
体育老师察觉到秩序的紊乱，给几个聊上头的男生一人一脚。
话语声渐弱，林菁靠在球框上看他们跑步，免跑的女生坐在一边谈论什么新鲜事，话题突然拐个弯，她们拽拽林菁的裤脚。
“林菁，你为什么不能跑步啊？”
几个爱来事的男生笑着交头接耳，飞扬的眉毛和露出的牙齿一一证明他们的喜悦。
“你看他，怪不得昨晚被时柒打了。”
“像个女的一样……”
时柒不再为难他，两手接过他手里的哑铃，手背和腕部的青筋突起，林菁很想摸。
他上手摸了，摸起来滑滑的，很有力量感，压下去会重新出现。
“怎么拿起行李箱的。”
运动服是统一发放的，蓝白t恤和同色的修身长裤，看起来普通又不起眼，可穿在一些人身上就意外好看。
林菁有点羡慕他们班的高个子男生们，穿这套衣服健康又挺拔。
体育老师是个慈祥的中年女人，林菁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像小时候的邻居奶奶，有时候会专门给他送糖吃，后来一个高大的人化作一捧土，就再也没吃过那种糖了。
时柒放下手里的调色本，好奇心趋势他要看看这个个不高好欺负的傻子举哑铃。
“啊？”
林菁不算吃力也不算轻松的双手举起那枚重哑铃。
“哈哈！”
林菁笑着放下水桶，他的门牙比其它牙要大一些，现在很像只高兴的兔子。
“你要画什么啊？”
林菁拿着折叠桶去接水，等到时柒处理好一切他也没回来。就不该让他去接水，不会掉坑里吧？
蓝色的人跑进来，像个海盐味的冰棍。
时柒喉结上下滑动，看着林菁气喘吁吁的样子。
而后又迅速收回，开始准备画前工作。
“要接水吗？”
“你会吗？”
里面有很多木头画架，还有高低不平的折叠椅，时柒的位置在最里面，那里的光线也是最暗的，林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那么偏的地方作画。
时柒的折叠椅比较低，他坐下后林菁就想办法搬个板凳来他旁边坐，谁知道边上的人是个奇葩，这个奇葩叫唐松。
唐松的折叠椅调的非常高，座位也乱，颜料甩的到处都是，画作也很张扬，色彩艳丽，主题倾向于静物。
“这是你画的？”
林菁拉住时柒的袖口，指着那两个字给它的主人看。
“嗯。”
终于说话了，林菁没有问，快步跟在他身后。
八中的艺术培训室另开一栋楼，在体育馆后面，画室独占两层，二楼三楼都是。
艺术楼的布置要比普通教学楼灵气多，墙上挂着学生作品和获奖合影，还有种种高校录取结果。比如这届高一有一个省级钢琴大赛一等奖的，叫许晴……
眼熟的鞋子，白白的很干净。
林菁抬起头，对上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十七。”
“你怎么招惹的时柒，你这个傻子。”
林恒捂住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听不懂。”
“林菁？”
两个人表情各异，放在一起怪滑稽的。
“你……你真被时柒打了？”
英语老师跺脚，脸上也有几分笑意，好似这个话题可以成为办公室的饭后谈资。
“坐下吧，好好听课。”
林菁被赦免，坐下后没再看英语书的黑芝麻字，反正他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