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的态度激怒了这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黄毛一甩手,他又一次跌倒在地,没装几本的书包压在胸口,却仿佛一块大石头,他起不来,也不敢起来。
在这一群年轻气盛,又人多势众的霸凌者面前,言笑已经兴不起反抗的心,他知道抗拒过后会被教训得更惨,并且他知道,根本没有人会援助他。
早先,在这群不良少年第一次盯上他的时候,他尝试过反抗并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带着一身伤回了家却被指责不学好浪费医药费以后,他就学会了默默承受。
言笑被推得一个趔趄,倒退两步站稳后,低着头,瑟瑟缩缩地像只吓傻了的鹌鹑。
黄毛见状,扔了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其实黄毛和言笑身高差不多,只是言笑总佝偻着腰,显得懦弱胆怯,看着竟比黄毛矮了许多。
“我说,该不会是让你准备的东西没准备好,所以你才忙着跑路吧…”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没有,他们只是想逼我脱衣服,没有做其他的事…”
虽然仅短短几次见面,言笑也相信舒辞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表露出异样和鄙视,但他莫名地想藏起来,想把这最难以启齿的地方深深埋藏,这是他仅有的一点尊严了。
言笑的脸红了个透,连耳朵都晕染了烧起来般的颜色。舒辞一无所觉,也没注意到少年隐隐露出的旖旎春情,她拉住他,“你着什么急,看你站都站不稳,还往哪里走,就在我这等着…”
她的话音隐隐有些急切,又有些迟疑,“我看到你裤子上还有血迹,他们…那群人…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举动吧?”
……裤子上有血迹?
舒辞是他的救赎…言笑痴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她的方向挪动了几寸。
他一动,舒辞就抬起了头,晃了晃手机,对他说道,“你的班主任跟你父母联系了,再过十分钟他们就来接你…”
闻言,言笑放松的神态有所收敛,他僵僵的,不止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父母冷淡的态度,还因为他以为这是一条逐客令。
“嗯?怎么了?”舒辞见他话只说了一半,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事情吗?可以跟我说说啊…”
说着她眨眨眼睛,“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不在学校的体制内,也不怕得罪人。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
言笑摇摇头,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舒老师,再一次救了我。”
他其实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当时正在那间厕所被人欺侮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管她因为什么呢…总归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救了他的人。
他曾向神明祈求许多次都是徒劳无功,可舒辞,他一求,她就出现了。哪怕这其实是万分之一概率的巧合,他也愿意相信,舒辞就是他的救赎。
他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扯坏了,舒辞递给他一条毯子让他先裹着,言笑低着头不动,舒辞以为他还没缓过来,直接自己动手替他裹上。
又用毛巾沾着水替他擦擦混乱中弄脏的脸,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坐到他旁边,“先喝点水吧,别怕,已经过去了…”
言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青白交加的,没有一点血色,嘴唇抿成一条线,也是惨白的,刻着深深的牙印。
“嗯??怎么还有个躺在地上?你们干的??”
胖胖的教导主任挺着啤酒肚,迈着鸭子步走进来,直接拎起门口的一个男孩子,开始一通苦口婆心的教育。
带着一排垂头丧气的小伙子出来,教导主任看着等在门口的舒辞,脸色缓和一些,“小舒啊,真是感谢你的汇报了,这几个皮猴子我就带走了,哦还有一个看着不太好,你先帮忙照看一下,我让他的班主任联系父母。”
这处花坛造型设计奇特,底基就建了一米多高,又种了长势喜人的冬青和其它灌木,郁郁葱葱,个把人窝在后面根本不容易察觉。
拽着他的手将人拖进来就收了力气,他一时不察,顺着惯性栽倒在地,引来一阵轻鄙的嘲笑。
他心脏皱缩,沉默着爬起来,低着头站在那里,缩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的手不安地绞着零散的线头。
言笑突然福至心灵,不知哪来的力气又开始反抗起来,他想起了上一次,唯一得到救援的那次,他想起了舒辞的娇声呵斥,想起了她的关怀。
不如试一试…
他心里迟疑着,不禁开始默默呼唤:舒老师,救我!……
得令的跟班七手八脚扯起他的衣服,言笑的双手得到了自由,他将自己缩成一团,牢牢拽住衣裤。
奈何动手动脚的人太多,他根本顾不过来,挣扎间衣服被整个撕开,裤子也扒下来一半。
完了…全都完了…
哄笑声越发大了,言笑在黄毛背后立刻站了起来,却被一个人拍了肩膀一下,腿一酸又跌坐在地。
那人笑着,“你小子可以呀!…”乍一听像是赞赏,细细回味却是满满的轻视和鄙夷。
“不错。”黄毛叼着烟回身看他,面容在袅袅的烟雾里有点莫测。言笑想要站起来,却被几个接到黄毛眼神示意的人按住。
从别人胯下钻过,对任何人来说都称得上奇耻大辱。言笑却心神一动,他已经难堪到极点了,再钻一次裤裆也不会怎么样吧…
“真…真的吗?”他低哑细弱的声音轻飘飘地响在男厕所里,那群小混混怔了一下,很快兴奋不已,他们把黄毛和言笑围在中间,那种看热闹的邪恶情绪表现在脸上,让少年人本应充满朝气的神态变得狰狞可怖。
黄毛喷了个烟圈,根本没打算理他。言笑就松开了攥着衣服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缓缓地,慢慢地,艰难地跪了下去…
其他几个跟班这才明白老大的打算,每个人都露出兴奋好奇的目光,纷纷开始附和。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对性和身体极度好奇的时候,言笑表现出和以往不一样的拒绝之意,虽然很微小,却让这些不良少年更加好奇,对让他脱了衣服这件事开始执着起来。
言笑脸色越发青白,低着头一言不发,攥着衣服的手在轻轻颤抖,黄毛拧着眉毛,狐疑问道,“你这么紧张,莫不是你的身体藏着什么秘密?”
几近侮辱,言笑挣了挣,想摆脱他的禁锢。黄毛识破他的意图,掐得更紧,甚至另一只手也掐住他的脸故意向两边扯,逼他露出笑容。
言笑太过瘦弱,又加上心里的软弱,他反抗不了黄毛,被他扯着面颊做出了好几个难看的笑容。黄毛又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把嘴唇拉成一条细线,后牙床都露了出来。
他的“无限配合”并不能让黄毛满意,黄毛的脸色仍是阴霾暗沉,却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折辱方法,僵持着气氛变得愈加凝滞。
“你洗了头?还擦了油??”他揪着头发,果然觉得顺滑了许多,又见言笑穿得整整齐齐,一张清秀的脸干净朴素,喉结还不突出,没有成年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只是独属于少年的温软气息,让人如沐春风。
同学半年,黄毛还是了解这个沉默寡言,质朴得有些土气的男孩,如今陡然变得爱收拾了,原因十分明了。
因为姣好的容貌而对舒老师产生的单纯好感在黄毛心里,一下升温变质成了对她的怪异独占欲。他嫉妒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能得到舒老师关爱的男生,嫉妒得眼睛发红。
“呦~好久不见了呀。”说着像拎小鸡仔一样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拉进男厕所最靠里的地方。
黄毛对言笑的态度可谓更差,不仅有之前的积怨,还有上一次因着他在舒老师面前出了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那天黄毛落荒而逃,却对舒辞念念不忘,拐着弯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是新来的老师,之后也献过殷勤,结果被舒辞揪住狠狠教育了一顿,让黄毛面色青白交加,在舒辞面前越发没脸。
舒辞来得也巧,零零碎碎的手续办下来,刚好遇上运动会,又能清闲两天不用上课。
而玩心甚重的学生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趁着运动会老师抓得松,逮到机会撒着欢儿地释放天性。
此时教学楼里空无一人,但还能隐约听到操场上传来的呐喊摇旗的声音,不过也总有几个不甘于枯坐观众席的人偷偷跑出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救了他的那个女生吧…她的手软软的,揉着他的头发,又暖又香,他根本不舍得离开的,却怕几天没洗的头发弄脏她的手……
2.
青阳中学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除了这两天赛得热火朝天的运动会,大概就是新来的美术老师——舒辞了。
路过男厕所时,里面没有烟熏火燎的气味,他松了一口气。
又近了!!
路过操场旁的体育器材室,里面没有传来变声期少年难听的公鸭嗓,他又松了一口气。
弟弟咿咿呀呀地指着外面,父亲乐呵呵地,“好好,爸爸带你出去玩。”
母亲擦了手,也围在弟弟跟前,“走啊,带宝宝去广场坐车车,看彩灯……”
回身对着言笑道,“别傻着,快点吃,吃完把碗刷了。”
邻居的老太太打开一条门缝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关上。膝盖因为那群不良少年的殴打有些酸痛,这会儿磕在地上,好半天也起不来。
老式的住宅楼隔音效果极差,可除了那个老太太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家的房门始终紧闭,根本没人管他。
言笑缓了一会,慢慢站起来,掏出钥匙拧开了房门。不出所料,已经开饭了,父母围着三四岁的弟弟在餐桌边笑闹,谁都没注意到另一个孩子回了家。
言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垂着的头埋得更低,无端露出几分难过。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下次再碰到他们记得找老师哦…”
舒辞与放了学的学生们反向而行,很快就淹没在他们中间。言笑垂眸站着,良久才敢抬起头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入目却是一片蓝白相间的穿着校服的人群。
小跟班面面相觑,迟了两秒也跟着老大跑远了。
舒辞眨眨眼,不再管那些跑了的少年郎,她疾走两步,扶起了言笑,拍拍他身上的灰,“同学,你还好吧?”
言笑愣愣地看着她,连话也说不出一句,缩在校服袖子里的手又偷偷绞紧了零碎的线头,呆滞又木讷。
“你们在干什么?!”从来在校园里无法无天的小团体像被按了定格键,被这惊疑不定的女声吓到了。
几个人举着拳头扭过脑袋,发现一个背着画板的短发女生正愕然地看着他们。
原来是他们推推搡搡中不知不觉移动到了花坛边缘,言笑抱头忍痛的可怜样子和他们嘲笑的嘴脸,很容易暴露在过往的人面前。
1.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整个教室都还在安安静静地上着自习,可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男生已经坐立难耐起来,他草草收拾好书包,纂在手里,一分一秒地数着下课倒计时。
“铃铃铃玲玲!”
黄毛的几个跟班眼疾手快地扑上来开始拳脚相加,言笑熟练地用手护住了头和脸,脑中闪现过父亲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戳着他撕裂的嘴角,喷着酒气呵斥他的画面。
“家里没有闲钱给你看病,再有下一次你给老子滚出去!”
言笑将头护得更紧,不敢在脸上落了伤,至于衣服下看不见的那些不见血的青紫淤痕,终究会自己褪去,忍一忍就没事了。
黄毛拽着他的头发,直扯得言笑身子也往后仰,他低垂着眼,不说话也不反抗,俨然是习以为常后滋生出的认命和麻木。
“说话呀!”黄毛面色不耐,用空着的那只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火红的颜色迅速蔓延了少年的左脸,言笑被拽得头皮发麻,却始终不敢抬手去挡住脸,甚至他还在微微迎合着黄毛的欺凌。
唔…舒辞对他的话不做评价,她给后勤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了一套新的校服过来。
舒辞的办公室有个小套间,她把言笑推进去,“快换一身衣服吧。”
套间的门关上了,言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他付不起新校服的钱这样的话,他咬咬牙,舍不得放弃舒辞给的一点点好,顾不上想回家后如何交代,换上了新衣。
言笑也很是疑惑,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脸色更加红润,又有点尴尬和羞耻。
他的身体……
不不不,不能告诉舒老师……
“同学,这么急赶着去哪里啊?”领头的黄毛挑起眉毛,叼着香烟站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吐了个烟圈。
二手烟的气味呛进喉咙,言笑不敢咳嗽,憋红了脸,也没回答黄毛的话。
“…我老大问你话呢!”黄毛身边的小跟班见他一直沉默,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他松开身上披的毯子,仔细叠好放回沙发上,站起来拢了拢破碎的校服,喃喃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不麻烦…舒老师了…”
他转身要走,但腿脚不给力,因着剧烈的惊吓还酸软着,眼看着要栽倒,被舒辞拉住,言笑又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了舒辞怀里。
舒辞穿了高跟鞋,刚好比他高了半个头,她的怀抱倒是和少年的身体契合得严丝合缝,看起来像是热恋中的亲密伴侣。
磅礴的暖流不知从何地灌进了他的身体,那种刺骨的寒冷都被融化殆尽,他仿佛一只空心玻璃瓶,蓄满了暖到沸腾的能量,想留下所有舒老师给予的温暖。
“唔…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好了。”舒辞又给他换了一杯水,没注意到言笑盯着被倒掉的水,似乎有点可惜的样子。
她开始低着头摆弄起手机,言笑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觉得舒辞整个人都在发着光,释放着暖意,吸引着他不断去靠近。
不会有人明白他的感受的,那种半只脚踏进深渊,已经准备怆然赴死的时候,又被人给拉回岸上的感觉。
言笑冷寂空洞了多年的心,在看到舒辞的那一刻就再容不下别的人和东西了。只那一瞬,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能拯救他的信仰,找到了能给他力量,给他希望和温暖的寄托。
终其一生,他都会是她虔诚的信徒,而她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窝在毯子里,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寒风,从里到外的冷。他抖着手,颤颤巍巍拿起杯子,灌了两大口,才恢复知觉,舌头烫得发麻。
“没事吧…”舒辞皱着眉很担心他的状态,看他毫无所觉灌了热水,连忙抢过他手里的杯子兑了凉白开进去,直至水温适中,才又给他。
“舒老师,你……”言笑的舌头还是麻,说话不利索,他索性不说了,捧着杯子,里面的水不烫了,他却舍不得喝。
“啊……好的,主任。”舒辞接过末尾两个男孩手中架着的另一个男孩子,扶着他目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除了有点疑惑其中染了黄头发的男同学频频回头,舒辞并没太多感觉。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喜欢玩耍,也可以理解。不过…恃强凌弱,校园霸凌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情。
舒辞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扶着萎靡不振,明显情绪崩溃的言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3.
“好啊!”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果然躲在这里抽烟!!”
言笑被强烈的绝望席卷身心,四肢脱力,放弃了反抗,眼神逐渐空洞,他仰面盯着天花板,不由愤恨起世道的不公。
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残疾的身体!?为什么要让他被人如此欺负却反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不是每次都这样的!
他一下愣了,黄毛却扯起嘴角,“急什么?我只说了我不脱,可没说他们…也不动手啊…”
言笑立刻剧烈挣扎起来,他拼着力气,激发了潜能,竟真的挣脱开几个人的束缚,只是还没逃跑,又被他们围上来按在地上。
“哼!今天老子还非要看看你这身体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给我脱!”
憋不住的窣窣笑声让他脸上火辣辣地烫着,他也想顶天立地地站起来,和他们大打一架,哪怕遍体鳞伤也好过直接投降。
可是不行,身体是他的最大秘密…连至亲至爱,血缘深厚的父母都会因为他那样的身体变得渐渐冷漠疏离,他不敢想象,如果是暴露在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人面前,他会遭受怎样的折辱和恶语。
他弯下了腰,双手撑地,脊背一直僵着,闭了闭眼,在幸灾乐祸的催促下,快速地,从面前那个半米多宽的腿缝中爬了过去。
话音将落的一瞬间,言笑像被抓住尾巴的狐狸,身体紧绷,四肢僵硬,黄毛更加确定他有什么古怪,也更加想扒了他的衣服…
不过,在这之前…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叉开两条腿大咧咧站着,好以整瑕地看着言笑,“不想脱衣服也行,要是你能从我这裆下钻过去,我就不脱如何?”
离校门只差一步之遥!
他的鼻尖都因为急速冲刺跑出了汗珠,可他的神情却是轻松的,他以为今天幸运之神终于愿意眷顾,他眼看着可以逃出一劫…
!!经过距离校门五十米处的大花坛时,一只手横空出世,拎着他因为奔跑腾空的书包,将整个人拖进了僻静的地方。
其中一个小跟班似乎察觉到黄毛的想法,他走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黄毛连连点头,颇有些兴奋。
离他们很近的言笑也听到了那人的话,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脸色不由开始惨淡发白,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和裤子相连的地方。
黄毛见了,微挑起眉,“嗯?看来你也听到了,这么紧张做什么,大家都是男生,有什么不能看的?”
少年人的厌恶不加遮掩,他怀着满满的恶意,掐起言笑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我才发现,原来言同学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言笑被长睫毛遮住的双眸闪过一丝反抗和愤怒,可他到底懦弱了太久,只一下便歇了抵抗的心,那点势气都没来得及展示给敌人。
“言笑言笑,莫不是你妈想让你做个卖笑的?”黄毛手下使力,近乎命令,“给老子笑一个看看?”
是以这会碰到“罪魁祸首”,心里恨恨,咬牙切齿如同见了仇人。
言笑被推搡到角落,背靠着墙,腹痛因这群不良少年的围堵被暂且忘到脑后,他捏着拳头,低头不语,显然更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挨打场面。
黄毛却觉得今天的言笑有点不一样,他也没说话,细细打量他,直看得少年鼻尖渗出汗珠,突然凑近他身边闻了闻,顿时脸色沉沉,添了许多阴霾。
黄毛领着自己的一群小跟班缩在厕所里抽烟,下午还有一场趣味教师运动会,所有老师这会大概都在操场做准备活动。
烟雾缭绕中,他们模仿着大人的动作吞云吐雾,看着滑稽又怪异。
言笑捂着肚子低头冲了进来,迎面正对上黄毛眯起的眼。他僵了一下转身就要跑,可还是晚了,小跟班已经绕到身后堵住了退路。
她毕业于巴黎艺术学院,大二就举办了自己的全数巡回画展,好几幅作品都曾获得国际奖项,被业界泰斗称赞为“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姑娘不仅有才有貌,家世也高贵。父亲从商,是青阳市首富;哥哥从政,有望竞选下一任市长。
千娇万宠长大的舒辞刚一回国,心血来潮想当当老师,这才被女儿控和妹控的父兄送进了青阳中学。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地出门,言笑闷头扒饭的动作停住了。模糊的记忆里,他也曾被紧紧围在父母中间,如珠似宝……
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是被遗忘的那个吧…起码会得到一句“在学校累不累”这样的关心吧?
眼睛有点模糊,他咬着筷子,不禁懊恼,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不在意的,明明早就接受了被排斥在外的事实,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直到母亲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他杵在门口,吓了一跳,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回来怎么也不吭声,快过来吃饭吧。”
父亲压根不理会他,抱着小儿子玩得不亦乐乎。言笑放了书包,蹭过去,刚挨了凳子边坐下,父亲哼了一声,咕哝着,“也不知道天天都干些什么,回来这么晚,这学上得屁用没有,白白浪费了钱…”
言笑假装没听到,吃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母亲也不觉得父亲的话有什么不对,只顾着给弟弟喂饭,不曾为他辩解一句。
他失望收回视线,攥着书包,仿佛头上顶着什么东西,僵着脖颈离开了学校。
老旧破败的住宅区里,仅三层高的几栋楼墙皮掉得十分厉害,露出了内里的灰色水泥,言笑拐进其中一个门洞,楼梯间昏暗窄小,没有灯,他扶着墙慢慢上去。
都是走过多少年的,每一层有多少级台阶他心里是清清楚楚。可今天言笑心里藏着事,少数了一级,绊了一脚,踉跄几步趴倒在自家门前,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舒辞呵呵笑着,揉揉他的头,“吓傻了?现在的熊孩子,真是欠收拾…”
说着她远远看向不良少年们消失的地方,语带责备,突然手下一顿,沉默的少年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舒辞看看僵着身子过于紧张的少年,收回了手,尴尬的情绪也瞬间消失,她开口替他解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她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穿着雪纺的连身裤,踩着一双细跟凉鞋,干练又清爽的装扮对这群只见过穿宽大校服女生的半大小子是个不小的冲击。
小跟班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们的老大,却发现老大已经看直了眼。有人从背后偷偷拽了黄毛的袖子,他这才醒神,意识到眼下的状况,他梗了梗脖子,对上她的眼睛,很快赤红了脸,实在说不出什么借口。
黄毛瞪了眼拽他的小跟班,又偷偷看了看那个女生,一转身像个不小心打破别人家玻璃的小孩,趁着主人还没追究,连忙落荒而逃离开了现场。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教室,等众人闻声抬头时,他只剩了一道虚影。
近了!

